于是在曹彬的主持下,经过双方反复协商,终于达成一致。
刘鋹追款不力,失信于宋军方,事后应缴纳罚金于征伐南汉宋军主将潘美,由潘美上缴宫内封桩库。
赔付总额最后商定为五十万贯,最长可分十年期偿还,但每一次偿还额不得低于一万贯,且还款间隔期不得超过一年。
最后,双方郑重其事地签下了契约。
朝堂上,赵二注意到了刘鋹的狼狈。
“刘卿,怎么回事?”
赵二放下政事,关心起刘鋹。
天下还未平定,需要树立个归降国主榜样。
孟昶仓促离世,高继冲和周保权代表性不够,现在来了个刘鋹,正好够格做个标杆式的人物。
见刘鋹这个样子,赵二有些急了,别又莫名其妙没了。
刘鋹遮遮掩掩,不敢正面回答,被催得急了,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
“臣向来不胜酒力,但这几日重获新生,不但官家赐酒,且故旧新朋祝贺者多,竟是酒宴不断,故此昏昏沉沉,一连摔了几次,摔坏了脸面,摔脏了衣袍。”
见赵二不信,又慌忙补充。
“这不,刚才在殿外,还摔了一跤。”
一旁站在朝班中的潘美正要出列说明事由,被曹彬制止了。
赵二见一时问不出什么,只好把注意力转向其他政务。
当前最大的朝政,就是平灭割据势力。
随着南方四个割据政权的覆灭,大宋统一的步伐开始加快,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避不开的南唐。
南唐也很不好对付,不是同北汉一样有强援,而是难以出手。
南唐太恭顺了,后周时期就去帝号称国主,赵宋时期,不仅规劝南汉臣服于宋,还主动自去国号,将南唐国主改为江南国主。
同时内部贬损制度,依例削减臣子封号等级。
这一切,目的在于延缓或者干脆避免大宋武力征伐。
即便单以武力论,占据江南富庶之地的南唐,缮甲募兵,潜为战备,也远远强于其他割据势力。
兵出无名,还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这一仗肯定不好打。
赵二第一次显出了犹疑,朝堂上议论纷纷,始终没有形成一定的结论。
散朝后,赵二并未立即回宫,他在文德殿小憩,顺便等人。
他问出去转了一圈,刚回到身边的王继恩道:“今天殿外是什么情况,清楚了吗?”
“就是潘节度使殴打恩赦侯,说是欠了他的钱不还。”
潘节度使就是潘美,因征伐南汉,加封节度使衔。
赵二来了兴趣,心想这事怪,刘鋹居然敢欠潘美的钱,而潘美竟在没有要回账的前提下,就把刘鋹押送进京了。
正要仔细盘问一番,刘知信就来了。
这人现在独掌武德司,更加成了赵二的包打听。
“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在弄刘鋹?”
赵二问道。
“臣派出去的武德卒一直在监视恩赐侯,倒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刘知信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看了看赵二的左右。
赵二身边,除了服侍的两个宫女,就是王继恩和刘承珪。
“说吧。”赵二并不理会。
“有两件事,臣觉得可能有所牵连,特来禀告官家。”
刘知信尽量把话说得客观。
“讲!”
“恩赐侯专门去拜访过开封府,专程见过府尹大人。”
刘知信小心翼翼地说道。
“呵呵,他们聊了些什么?”
赵二含义不清地笑了两声,问道。
“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互道仰慕。恩赐侯的意思……是要府尹大人的庇护。”
刘知信终于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那话的含义太丰富了,说出来搞不好要惹祸,但他觉得不说不行。
“呵呵,那光义答应了吗?”
赵二又是两声不明所以的笑,然后不动声色地问。
“没答应,但是也没有回绝,只是告诉恩赐侯要安心归顺,自然可长保荣华富贵。”
刘知信这话说得有些倾向性。
赵二却似没有感觉,只是问道:“那刚才在殿门,光义怎么不出面制止,开封府本就有管理京畿地面治安的职责。”
“这个……府尹大人可能觉得不方便出面吧。”
刘知信回答得迟疑,心里却在想,赵小三多精的人,没发现刘鋹有多大用,怎么会出头得罪军中大佬。
“好教官家得知,当时有曹彬、高怀德、呼延赞等几位大人出面,加之光义大人到得迟,所以就没有出头。倒是赵普相公等几位,大概是鉴于文武有别,始终不曾向前。”
王继恩觉得自己更了解当时殿门前情景,所以在旁补充。
赵二还是莫名所以地“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在事发前,宗正丞赵崇简专门拜访了潘节度使。”刘知信道。
显然无论降臣,还是武将,都被武德司重点照顾了。
“哦?有意思!”显然赵二的兴致起来了,“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不过事后分析,应该是请潘节度使出手,教训恩赐侯。”
武德司内专门有情报分析人员,根据蛛丝马迹就可以分析个八九不离十。
这也暴露出,对二人的监控不如对赵小三严密。
“这小子能有什么办法,让潘美出手?朕看当晚筵宴上,潘卿还主动替刘鋹说话。”
赵二觉得更有意思了。
“官家,你忘了,在众臣心目中,他除了是不起眼的从六品官员,还是殿下的侍读,皇宫侍从?”
又是王继恩在一旁提醒。
言下之意,崇简一举一动,都有代表官家和皇室的意味,潘美当然会听从。
赵二听了,仍旧不予置评,反而大有深意地看看王继恩,又看看刘知信,笑笑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有点累了。承珪留下来搀扶一下朕。”
等那两个人走了,赵二突然向刘承珪发问:“这两人各因私心有所偏向,你怎么看?”
“那要看官家问哪一方面的事,奴婢才好回答。”
刘承珪表现得很沉稳,看起来早有准备。
“都问。”
赵二这话很笼统,但刘承珪明显听懂了,做出了同样不太明确的回答。
“他们二人都有自己的细作班底,所以知道许多明面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