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熟悉的身影飘进临时设置的密室,崇简这几日萦绕心间的疑问有了答案。
原来跟踪者就是你!
这人特胆大,好几次在眼面前飘过,哪里逃得过崇简这双后世特警的眼。
只是没法确定跟踪者就是他,或就是他一人。
来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癯的脸。
你就是赵崇祚,那个《花间集》的编纂者?
崇简差点问出口,连忙稳住神道:“这个,大哥……”
“四弟,好久不见。”
看得出来,赵崇祚还是有些激动,但克制得很好。
毕竟,哪怕以往关系再平淡,而今国破家亡,在敌国京都相见,真是恍如隔世。
“我跟了你好几天了,确定你身边没危险了,才决定来见你。”
你这拙劣的跟踪术,直接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还敢确定什么?
那刘知信搞不好顺藤摸瓜,把什么都搞清楚了。
崇简看着赵崇祚自以为是的样子,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老林把一都告诉你了?”
林福既然决定在自己家里呆下来,称呼自然要换一换。
“是啊,但是我不赞同你的想法。”
这个其实是第一次见面的大哥,首先否决了崇简的提议。
“愿闻其详。”
“我知道,你的那些想法很有道理。但是,你难道没有经历成都城破之后的大劫掠,大屠杀?是了,你在受到保护的皇宫中,没有看见血淋淋的真相,而大屠杀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蜀中。”
赵崇祚越说越沉痛。
“好像跟这没什么关系吧?”
崇简想,自己的努力不是为了减少的流血牺牲吗?
“不,你不懂。你关注已经过去很久的契丹人打草谷,担心不可预知的未来悲剧重演,却忘了刚发生不久,现在还在发生的活生生的人间惨剧。那里面,可有你的至亲好友!”
尽管对赵崇祚的观点难以认同,但他最后一句话,却令崇简震撼。
也许真是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与眼前这大哥的感受截然不同。
但是……
“我刚从花蕊夫人哪里来,她赞同我的看法,认为是在替国主赎罪。”
“呵呵,你都到赵宋皇帝哪里表功去了?”
赵崇祚怒极而笑,对曾经的主母避而不提。
“不是,我只是向官家提出了建议,同时征求了花蕊夫人的意见。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四个字,就是告诉绵军会的人,你们是安全的,还将继续安全下去。
“你这……真是孺子不可教矣。”
赵崇祚说这话时,突然觉得奇怪,这一直被疏远的小兄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意了。
过去,可不都是自己和二弟赵崇韬拿主意吗,三弟赵崇溥也就是附和两句。
这小屁孩最多就是躲在旧蜀皇宫中以示抗议。
遗腹子,老爹死了才找上门,一直就怀疑他的身份来历。
现在看来,真是有些非我族类。
那些怀疑未必是空穴来风啊。
赵崇祚越想越生气,直接拂袖而去。
林福连忙追了下去。
回来的时候,告诉崇简,全聚德被赵崇韬叫去送一程,可能有什么私密交代。
崇简没来由地心中一紧,立即让林福带几个身手好的追下去,务必要保证那两人的安全。
没过多久,林福就带人返回,慌慌张张向崇简汇报。
“两个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躲避跟踪藏了起来,还是出了事。”
“大事不妙!”崇简脱口而出。
藏在心里的恐怖终于要变成现实?
当夜,全府上下,除了孟厨子一家三口,都在惶惶不安中等待全聚德返回,但这小子如同人间蒸发,直到第二日大白天,还是杳无音信。
林福派出去的人更是搜遍了汴梁城及其周边,依然毫无结果。
“老林,你实话告诉我,我大哥究竟来了多久,他的落脚点在哪里?汴京城里,是否另有绵军会据点”
事到如今,崇简也顾不得避嫌了,问出一连串犯忌的问题。
“你大哥一直行踪不定,究竟什么时间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会长,不会将行藏暴露给我等下属。至于绵军会是否另有据点,这个不好说,至少我知道是没有的。”
林福这番话,反应了他曾经作为内侍的一贯谨慎作风。
同时也表明,他虽为绵军会骨干,但远离核心层,并不了解许多情况。
因此,他只能作为一个传声筒,而无法直接回应崇简的关切。
“这样啊,你把你的人招回来,不要胡乱找了。”崇简吩咐。
“不找可怎么办?一个会长,一个主帅公子,一起失踪了,真是天塌地陷的事啊!”
林福急得声音越发尖利了。
“放心,没猜错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果然,这话过去的第二天,就有人找过来。
这人乃是现今的正牌入内都知王继恩。
接待他的人是林福。
两人一见面,都闻出了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位林管家,今后没事大可以进宫来找我,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向皇上推荐你。老实说,我那里实在缺少会办事的人。”
“这个,要托都知大人的福了。”
林福竟然颇为心动,不像个死硬的孤臣孽子。
“都知大人,有什么吩咐,可否爽快一些。”
面对这人,崇简下意识就起了防范之心,比面对刘知信更甚。
他坚信,这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呵呵,待诏大人勿慌,咱家这次来,并未身负皇命,只是替小殿下传个话,让你进宫一晤。”
王继恩的话,令崇简没有想到。
不是赵二,也不是赵小三,或者其他那位大人物,例如赵普、李崇矩等,竟然是赵德芳找来了。
德昭已不在宫中,小家伙没人引领,看样子被圈禁在宫城,只能托人带话。
有什么急事?
小家伙每次找他,好像都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想到这里,崇简立即起身,催促着王继恩动身。
“待诏大人,不着急,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王继恩调侃。
“好吧,老林,你好好招待都知大人,我先走一步。”
崇简顾不得许多,撇下客人,独自赶去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