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十六年前的故事?”多格斯塔部落外,齐征端坐着,听着多格斯塔讲述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是的。另外,大概就是当年我被福索骑士团围困的同一个时间段内,我倾向于是同一天,甚至于同一时间之中,多肻王国的皇帝,以及当时刚刚晋升到九转下的肯非格罗亲王,突然之间死于非命。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我认为那应该跟那个老太监脱离不了干系。虽然现场同样发现了老太监的头颅,但是我不认为这就能确定那个老太监已经死了。”多格斯塔脸色有些难看,他正在跟黑骑士复述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而提到死去的多肻皇帝和肯非格罗亲王,他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十几年过去了,他也想清楚了普多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当年的多肻皇帝估计怎么想都想不到,他对于费罗拉尔的布局,恰恰正是另外一个人的布局之中,一举一动都受到对方的牵引和控制。而最后多肻皇帝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死,多格斯塔也不得而知。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多肻皇帝一定发现了什么,未必是全貌,但绝对接触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对。
“天赋能力或者圣天赋?又或者特种灵阵?幻阵之类的东西?”齐征开口问道,如果是后边几项还好说,而如果是天赋能力,那么这个局就太可怕了。
齐征回想了一下,为了这个跨越十六年的局,那个不知名的幕后之手最少出动了一个能够假死脱身的太监,一个悄无声息影响了长光子爵判断决定围攻多格斯塔的影子,一个十转巅峰甚至很有可能是奇迹之路的海域生灵。如果那个太监假死脱身的能力真的是天赋能力,那么最少出动了一名九转,一名十转。
而这个剧所有的内容都是在安排多格斯塔这个当年只不过是四转的小鬼。而从多格斯塔描述的那个太监能够在一个九转下以及一众七八转的眼皮子地下盯着自己,估摸着天赋能力居然还是最靠谱的一个选项。
想到这里,齐征也不得不相信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海域执掌者之中谁的手笔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这个局开始的时候是十六年前的冬天,自己穿越而来也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确定了自己这一年会登上奥大陆,遇到这个部落,以及最终的泛大陆审判这个环节。
至于对方的目的,齐征现在也没办法确定下来。但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局更像是一种招呼,或者说就是对于刚刚进入奥大陆的自己说的一句欢迎的话:欢迎来到奥大陆!
这种直觉很荒谬,但是齐征又莫名觉得十分合理。毕竟他所划定的嫌疑对象范围也不过就是海域六位执掌者之间,而以六位执掌者本身的格局,这种手笔只能说是随意为止。对他们而言,十转之下基本上都是完全平等的,不论是九转下的多肻皇帝,还是四转下的多格斯塔,又或者二转的普多普,一转的佩克托。
他们的本质都是棋子,不论这些棋子说什么,做什么,本质上都无法影响整个棋局的发展。而如果棋子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就会被抛出棋局,比如多肻皇帝。
而整个过程之中唯一让齐征有些不安的地方在于,这个棋局已经结束了,棋局之中所有的棋子都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在这个基础上,齐征也没办法保证那个幕后之手会不会将这副残局清理干净。
而所谓的清理,则是字面意义上的将这些牵扯到其中的人们消除干净。
这也就是为什么,齐征明明在多格斯塔部落已经什么都不准备做了,还是坚持留到等级管控发布前的最后这一天。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保险的办法,虽然多格斯塔已经成功觉醒圣天赋并且晋升到第二阶段的不动神庭,但是究其根本他也不过是个四转下,齐征可没办法保证那个还无法确定身份的执掌者手里有没有四转巅峰顺带奇迹之路的棋子。
还是那句话,海域执掌者们都不是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性。就如同人类对待猪狗,同情心强烈的人或许会在意狗的感受,但诸如绝育之类又通常是必要的手段。
“黑骑士阁下在担心我们吗?”多格斯塔微笑道。
他已经听过佩克托说过黑骑士将整个多格斯塔部落当做试验场的信息,但是并未在意。在他看来被当做观测实验的对象未必会比当成棋子差,或许还要更好一点。
毕竟成为棋子,自己的生活自己都没办法掌控。而作为观测对象,自己的行为本身也是对方观测的一部分,黑骑士自然不会对多格斯塔进行过多的干预。至于自己在黑骑士的眼中只不过是一段死板的数据还是其他的,多格斯塔并不担心。或者说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具备相当的实力之前,这种担心基本上跟无能狂怒属于同一层次的废物选项。
齐征下意识想按照黑骑士的风格摇摇头,但是突然想起之前说过的观察实验的事情,转而点了点头:“在我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前,不是很想有谁来干预这里。”
“这一点海清黑骑士放心。在福索平原的布局已经结束,我相信其中的一些线索也是对方刻意留下的。在这个前提条件下,我并不担心那位幕后的阁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况且明天等级管控的灵阵就能布置完毕,只要对方不是超过五转的强者,我都有挡住对方的自信。”
“不保险。”齐征不确定多格斯塔猜测出这个布局的事情是不是幕后之手有意为之,更没办法确定多格斯塔将这个布局的存在冒险告诉自己是不是已经触碰到对方的底线,所以有些踌躇。良久,齐征伸手从身边的地面抠出一块石头,稍作打磨之后,一枚石头象棋之中的“士”出现在齐征的手中。
“如果真的出现不可阻挡的事情,将这个东西展示出来。”齐征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一份足以代表自己身份的印证,以期盼海域执掌者们还能对自己多一点情分。
“士”这枚棋子很有意思,它属于极少部分只能活动在限定区域之中的棋子,这也就意味着在他抠出这枚棋子之后,多格斯塔部落在自己还在奥大陆的时间之中,活动区域都只能限定在福索平原之中。这是自己对幕后之手的保证,也是让多格斯塔部落自由发展这个条件的交换条件。而象棋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和海域生灵们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归属权也一直在齐征的手中。这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而棋子,本身也代表着齐征想向海域那边传递的信息:这个部落只是我的一枚棋子,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情况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多格斯塔有些发怔,在他的判断之中既然这个局已经结束,幕后之手就已经没有了继续折腾的必要。
“保险起见。”齐征没有详细解说这枚棋子的意义,只是简单说了一句,然后便站起身来。
不远处,一名身穿蓝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黑骑士阁下,五转等级管控的灵阵已经布置完成,不知道您在这边还需要停留多久。”
年轻男子也有些紧张。虽然班德帝国本身就已经是人类世界最顶层的力量,但是以个体来说他的身份也不过就是一个十转灵阵师加九转巅峰,面对黑骑士这种实力恐怖的强者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更何况就出身而言,黑骑士比他只高不低。
齐征并未对这个年轻男子言语背后驱逐的意味有什么反感,他很清楚这件事本身就是对方职责范围之中的事情,拿这件事来跟对方过不去实在没有必要:“落日之前。”
“好的,我们会通报其他同事,明天一早灵阵就会启动。”年轻男子松了口气,这个活他是真不想干,但是前来布置灵阵的人之中,自己是唯一一个九转巅峰,他不来别人来了更显得不尊重黑骑士。
齐征默默看了一眼一眼能够看到海面的福索平原(因为这个世界目前还是平的,也就是还处在天圆地方的阶段,齐征是能够在平原上看到远方的海面的。至于为什么说是目前,嘿嘿嘿~),心情复杂。
在这个地方,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这个世界的残酷,又比如说自己一向信任的执掌者们真正的本质。虽然对于多格斯塔部落没有归属感,但是他打内心里喜欢这个部落,他在这个部落的故事中看到了一丝曾经自己学过的祖国历史的影子。
想到这里,齐征又有些烦躁。一方面是一个深得自己好感的部落,另一边则是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执掌者。齐征这个时候就像是被夹在两扇门之间,不知道如何取舍。
偏偏这种烦躁还没办法跟识海里的灵魂们分享,这件事已经不是识海里的灵魂们能够干涉的事情,贸然让识海之中的灵魂们掺和到这件事之中,反而容易再让识海灵魂们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而齐征不知道的是,当他抠出那一枚棋子之后,识海之中的灵魂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沉默。他们之前还在考虑是不是让齐征了解到海域执掌者们可能在这件事之间扮演的角色,可齐征当前的举动却直接表明了,齐征本身其实就知道这件事。双方都在某种程度上发现了不同的线索,却又极其默契地选择隐瞒对方。
之后的齐征变得十分沉默,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沉默地度过在福索平原的最后一夜,沉默地拒绝了可孚喇递过来的肉干,沉默地离开福索平原。
多格斯塔站在福索平原的边界,看着逐渐远去的黑骑士,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酋长,黑骑士走了?”就在多格斯塔沉默的时候,可孚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看着远去的齐征,有些疑惑地询问道。在可孚喇看来,黑骑士已经可以算作一个有趣的玩伴,结果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跟自己打个招呼,让可孚喇感觉有点受伤。
“离开了。”多格斯塔回答道,语气不像是回答,更像是叹息。黑骑士最后离开前的沉默让他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对方肯定猜测到了这件事的源头的一些可能性,又比如对方似乎不是很想面对这里边显露出来的某些真相。
“哦……”可孚喇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多格斯塔低头看着可孚喇,对于陂陀喇的孩子,他难得地表现出一些不符合现在这个形象的耐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黑骑士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难过。”可孚喇低着头,作为十几天来都跟在齐征屁股后边乱跑的小鬼,齐征最后那段时间之中的心情根本没能瞒过这个小鬼。
“呵,难过就难过吧。他们是远在高天的诸神,他们的喜怒与哀乐,根本不是我们所能解决的东西。”多格斯塔笑了。
难过吗?发生在福索平原的一切看起来已经超过很多人能够预测的范围,可多格斯塔清楚,能够真正在这个事件之中具备一张自己独有的座椅的人,必然能够从中感觉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线索。而对于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感受到难过吗?
“黑骑士……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多格斯塔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默念。
“可孚喇,交给你个任务。”突然,多格斯塔开口,将可孚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啊?酋长你说。”可孚喇回过神来。
“回去部落,看看你凯迪多阿姨和比努史叔叔是不是也走了。”
“哦,好。”可孚喇有些疑惑,酋长现在的速度比自己快多了,这种事也要自己去做吗?疑惑归疑惑,可孚喇深刻地记得自己的父亲说过,多格斯塔酋长是整个部落最聪明的人,不管有什么事,听他的总没错。
可孚喇离开之后,多格斯塔才淡淡开口:“看了这么久,两位是不是应该出来了。”
“啧,怎么发现的?”一个老者跟一个壮汉同时从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边走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居然藏下了两个人。
可孚喇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感叹,整件事之中最违和的地方终于解释通了:为什么十五年前福索骑士团能够最准确地发现自己身边的佩克托的问题,并且将其策反。
做到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要在多肻皇宫里有一个老太监,能够准确地知道佩克托的经历,就能知道这个是个最佳的发动点。而另一个人则是藏身于福索公国的骑士团之中,找个机会将佩克托的存在告诉长光子爵即可。
而恰巧,这两个人多格斯塔都认识。
一个是多肻皇宫之中那个神秘的老太监,另一个则是福索骑士团的骑士,险些亲手击败多格斯塔的雷雄。
“多格斯塔酋长貌似并不意外。”老头开口,发出的却是清脆的女子的声音。
“不意外。毕竟你们在刻意安排之下,给我留了那么多线索,我要是还意外就显得有些白痴了。”多格斯塔淡然一笑。怎么可能意外,老太监的异常他在十六年前就发现了,而雷雄则是在几天之前才发现的。
一个四转的骑士,加上一个三转上,哪怕因为灵技上的差异,也不至于让多格斯塔一个最高只能释放出三转下战斗力的将死之人拖了那么久,还在机缘巧合之下让自己觉醒了圣天赋。
这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能够精准地操纵整体的局势,将局势控制在能够将多格斯塔压得喘不过气偏偏距离获胜又只有一步之遥的情况下。想要不出现意外,那么掌控局势的人就必须在现场,甚至最好还是亲身的参与方之一,同时又必须是现场实力最强的一个。
只是这两人同时出现,终于让多格斯塔确定两人本质上都是属于那个幕后之手的棋子。
“果然是那位大人都看好的人。我们两个人的存在估计你早就已经确定只是没办法核实我们两人都属于同一方吧?”偶人开口,言语之间颇有赞赏之意。十六年前他还怀疑多格斯塔是否具备成为棋子的资格,不想这位棋子好得过分,当年那种几乎必死的情况下都让多格斯塔想到办法突围,更是一直强行活到计划的第二阶段。
“毕竟可能参与这件事的有很多方,我对于大陆之中最顶层的那些大人物们,只知其名不知其人,自然不可能随便将你们两位一次性判断到同一方下。”多格斯塔笑道,顺手从怀里掏出黑骑士交给他的那枚石头棋子。
“哦?我本来想,多肻皇帝的死能够让你联系起来呢。毕竟你跟黑骑士也是这么说的。”偶人有些兴趣,多格斯塔依然那么谨慎,这很好。
“因为黑骑士更懂那些上面的东西,哪怕我这么说了,也不会影响他的判断。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更何况,一个皇帝的死亡在这件事里反而变得不怎么重要,哪怕那个皇帝是一个九转下。”多格斯塔冷笑,这枚棋子亮出来之后他反而放心多了。幕后之手没有现身,也就是说目前对方还不想跟黑骑士产生正面的冲突,又或者还没到跟黑骑士解释这些东西的时间。不过这都不重要,这枚棋子只要在这,这件事就必须结束。这不是他或者面前的两人能够决定的东西,而是黑骑士借着这枚石棋子做出的决定!
“的确,意外挺多的。”偶人叹气,然后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拿那位留给你的东西出来威胁我们,你应该能够感觉得到,这里根本没有两名九转巅峰出现在你面前,有的只不过是两块木头而已。”
说着,偶人折下自己的一根手指扔了出来,手指末端的木茬清晰可见。
“并不是威胁。只是黑骑士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们。”多格斯塔笑了笑,昨天跟黑骑士聊天的时候果然有监控,他虽然不知道黑骑士为什么没有在当时说出来,而是让自己在黑骑士离开之后才说。
“那位的话?”偶人有些惊讶,当时他们通过灵阵监控的时候可没听到有什么话留给自己的。
“福索平原的事,到此为止。”多格斯塔开口,却不是奥大陆的通用语,而是有些蹩脚的汉语。
偶人面色一惊,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的来源。而当多格斯塔说出这句话之后,双方的角色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了。
从这一刻开始,多格斯塔就是黑骑士的代言人,也是整个福索平原观测实验场的主负责人!
“为了一个部落,就如此简单地留下一个代言人的身份吗?齐征大人,您还真是慈悲啊……”偶人抬头看向黑骑士离开的方向,如此想着。
“既然如此,就依那位阁下所言,这件事,到此为止。”偶人招了招手,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雷雄看了一眼多格斯塔之后,两人一同转身离开。
“祈祷吧,多格斯塔。祈祷你不要辜负黑骑士阁下的期待。你或许还不明白由你说出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但是……”
“接下来你的人生,就要毫无止境地奋斗,努力,去迎合那位阁下对你的期待。当你辜负了那位大人的期待,自然会有代行者出现,将你所珍惜的一切,毁去。如果你觉得这都无法威胁你的话,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刚刚所说的一切,还包括那位被你们奉若神明的,导师!”
木头做的人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以及脸色难看的多格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