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早上是被热性的。
连日来的艳阳天让四九城变得很是闷热,再加上今天没有风,一大早屋里就跟蒸笼似的。
睡得满头大汗的楚恒吊儿郎当的从床上爬起来,他转头瞧了眼不知什么时候踢开了被子,侧身面向着他酣睡着的媳妇,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后,又蹑手蹑脚的跑去窗户那里,将窗帘拉开了一些,又将窗户缝开大了一些,给屋里透透气。
旋即,他又颠颠跑回床边,穿上大裤衩跟背心后,拿着一把蒲扇轻轻为他媳妇扇着风,想让她多睡会。
还有不到俩月就要生产的倪映红,肚子已经非常大了,肚皮也被撑的很薄,油亮油亮的,上面青丝密布,楚恒每次看都觉得胆战心惊,生怕着肚皮被撑开。
楚恒一边给媳妇扇着风,一边提心吊胆的望着那鼓鼓的肚皮,脑子里忍不住就想起了昨日参加的一个葬礼。
他一个哥们的媳妇,因为心疼钱,就在家生的孩子,没想到却出现了大出血,都还没来得及去医院,人就没了,好好地喜事也就成了丧事。
不过这对他那哥们的老娘影响不大,楚恒昨儿参加葬礼的时候,老太太还抱着八斤多的大孙子龇牙笑呢,都看见小舌头了。
楚恒不明白她是怎么笑得出来的,都是女人,都是当媳妇的,难道就没点共情吗?
“嗯?”
正胡思乱想间,倪映红肚子上突然多了个凸起,楚恒伸手盖在那个凸起身上,滴咕道:“小家伙,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生下来,要是敢作妖,看我不大皮带抽你!”
“唰!”
好似听懂了他的话,那个凸起瞬间收了回去,倪映红的肚皮重新变得光滑透亮。
“唔~”
不过这一下也把小倪闹腾醒了,她欢喜的睁开眼,摸着沉重的肚子,道:“肯定是儿子,这么能闹腾。”
“爱是啥就是啥,只要你好比啥都强。”楚恒怜惜的亲了媳妇一口,熟练的扶她起来,帮着一块穿上衣裳,接着出去叫来杨桂芝,让她陪着一块去了趟厕所。
回来后抓紧洗漱,等吃了早饭后,俩人便带着各自的包,以及一个大网兜出了门。
小两口打算中午去看望在家坐月子的章艺,网兜里都是给她带的如红枣、花生、桂圆、鸡蛋、小米、红糖等适合产妇吃的东西。
“留神脚下。”
楚恒扶着倪映红慢腾腾的从巷子里出来后,便迅速上了伏尔加出发。
路上这货一直跟媳妇商量,让她先请几个月假,等把孩子生完了再去上班,可这婆娘却说什么都不干,还拿街道上糕点铺的冯姐做榜样,说人家生孩子的前一天都还坚持在岗,她怎么能被那个长舌妇比下去?
这该死的胜负欲……
见这枕边风没用,楚恒也只能无奈放弃,把媳妇送去三粮店后,又叮嘱孙大姨等人帮忙照看一下后,他就驱车先去了趟粮管所。
今天那块有个学习会,区里有人会过来参加,并且发表讲话,他作为所里主要领导是不能无故缺席的,哪怕这个鬼会一点实际意义没有。
楚恒抵达单位后,趁着开会之前的空档先回了趟办公室,把他手底下两个科室的头头脑脑都叫了过来,嘻嘻哈哈的一起开了个小会,了解了一番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一些工作,并做了些许指导,差不多九点的时候,一帮催巴才簇拥着自家大老从屋里出来去外面的大会议室开会。
到地方后,楚恒熘熘达达来到面对主席台的第一排椅子中的几个给所里领导留的位置前,随便选了个靠边的坐下。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坐在隔壁的新来的那个副所长丁安泰聊了会天,很快时间就来到九点,这个冗长的会议正式开始。
先是康德上台说了几句,然后一位从区里下来的领导捏着一本厚厚的发言稿把他换下,声情并茂的宣读起来。
楚恒没骨头是的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听了一会就开始昏昏欲睡,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与他仅仅隔了一个座位的康德听得直磨牙,却屁都不敢放一个,人家楚大官人能来参加这个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哪敢要求太多。
上头讲话的领导也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讲着话,六区粮管所这个二世祖他可是早有耳闻,上一个在这个货面前抖威风的已经把缝纫机都快踩冒烟了,有这个前车之鉴在,他还哪敢在这里发飙。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今儿他就是来宣达精神的,完事就赶紧走。
如此两个钟头后,会议终于结束。
当康德上台做了一下总结,宣布散会,本还睡的香甜的楚恒瞬间睁开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康德连忙出声叫住他,笑道:“楚所,一会咱们去招待所吃饭,您要是没事,一起喝一杯?”
“没空。”
楚恒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一点面子都不给。
康德笑容瞬间僵住,有些尴尬的对身边的区领导解释道:“那个,楚恒现在身兼数职,不仅在所里有工作要忙,外交部那头还有差事呢,领导您别介意。”
“哈哈,能者多劳嘛,理解理解。”领导笑着点点头,不仅没介意,反而还挺高兴,没有这个二世祖在场,他反而能更轻松些。
而楚恒这边在离开会议室后,见时间还有些早,沉吟了下便开车去了北新桥的前进裁缝铺,打算去看一下他前两天给高老头留的作业。
老话说得好,人老奸鬼老滑,高文龙这个小老头滑头的很,不督促着点他是真不上心啊,所以楚恒就每隔几天给他布置点作业,合格了有钱拿,不合格扣工资,积极性瞬间就给调动起来了。
汽车一路飞驰,楚恒吹着风,抽着烟,很快就到了地方。
走进裁缝铺,他径直去了后屋,熟门熟路的在东北角的一个工作台前找到了高文龙。
老头正鬼鬼祟祟的看着一本时装杂志,上头的人物是一个大洋马,金发碧眼,体态轻盈,上身一件深V的粉色衬衫,下身一件蓝色的过膝短裙。
哎幼喂。
这沟,这腿,看的老头血压蹭蹭往上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