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隐律主的战场在棘刺区地底,赤法师的战场在定翼区以东。苍穹之都全市因能源供给断绝而陷入了一片混乱,官方的一部分专家在与白大褂一同启动紧急预桉……
官方的另一部分专家,正在苍首区进行生死搏杀。
“上!”
苍首统合办公楼,55层,李峻一马当先闯入敌阵,向前投掷三张符咒,令三名特工的身形一定。他二话不说掏出特制手枪,以麻醉弹将曾经的同事尽数击昏倒地。
“峻哥,不杀吗?!特工都谋反了!”厚眼镜在他身后焦急发问。“开战的借口少一个是一个。”李峻抛下一句他听不太懂的话,一脚踹碎房中的器械,三两下功夫就解了屋里的阵法,从兜里掏出张符纸一抖。
“主任,内乱压制正在进行,秘银支柱的特工已顺利与我方合流,政府派特工人手不足,推测另有计划。请说指示。”
“我是奥诺威尔·斯洛克。刘主任忙于公务,由我代为指挥。请各位立即启动预桉,切换应急能源,确保城中各阵法恢复运转,避免苍穹之都坠落。在保证基本存续后支援城中战场,以拖延时间为第一要务!”奥诺威尔的指挥有条不紊,“所有研究人员的指挥权均已移交至各位手中,城市的安全就拜托了!”
“明白!”
老校长稳重的声音使他心中一定,李峻赶往阵法中枢,准备开始下一轮行动。厚眼镜在他身后边跑边问:“峻哥,怎么是校长指挥作战,主任他?”
李峻恨不得给他一拳:“咱们在战斗,你说主任能在干什么?!”
·
苍首区,机场。
“漂亮的表演。”假扮威尔的某人移开手杖,很遗憾地摇头。
他的手杖砸向地表,却不见那颗本应被洞穿的心脏。在看前方,哪有刘忠武那圆胖的身体?不过是一个草人蔫不拉几地躺在地上,胸口的位置还留了块扎眼的泥。
而假威尔的胸口处,却开出了一个与他的手杖粗细一模一样的洞。以这伤口为中心,假威尔的躯体开始逐渐融化为一潭黑水,如同高温之下的蜡泥。
“当不得,一点逗小孩儿的小把戏罢了。”
此时,真正的刘忠武却是从远方走来了。他背着双手,眯着眼说:“不知您还有什么想演的啊?”
假威尔慢慢吞吞地举手,动作迟钝如同树懒:“杀意真重……”
这动作让他的皮囊彻底融化,与他的衣物一齐掉落在地。站在刘忠武面前的顿时成了另一个“人”:浑身漆黑,不见五官,更无肌肉,仅仅是一片漆黑的物质被捏成了人的形体,像是阴影凝成的化身般不详。
这阴影怪人弯腰拾起手杖,抓起掉入黑水中的礼帽一抖,将其化作了一顶小圆帽。他又扯了扯那漆黑身子的表皮,为自己捏出了一身燕尾服。
这下子怪人换了副模样,连带着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为之一变,不似假扮威尔时精神抖擞,却带着一股子暮气重重的颓废。他弓着腰,驼着背,无精打采地做出问候:“很高兴认识你,玄织君。我是净炼先生。”
净炼先生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开心,那态度让老刘想起了连续加班一周时的同僚,说话干巴得近乎敷衍,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我真高兴我好开心”的绝望。
这家伙究竟是谁?
刘忠武拾起草人,若有所思。他从未听过“净炼”的名号,更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此人简直像是从地里钻出来那样无迹可寻,如戏剧中的机械降神般突兀。
“你不打算跟我打个招呼吗?”净炼先生失落地说,“直接开打很累,我想歇歇。”
老刘没搭理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本旧书。
“唉。好吧。那我们直接开始吧。”
净炼先生说出了他的创界宣言,那丧气的语调活像在念一份失败的会议报告。
“世界无限,人智有穷。不可知不可解,不可说不可转,未知即为无尽地狱。”
净炼先生的手杖在空中画出一个黑色的问号,无边无际的黑暗自他的身后涌出,侵染着实在的世界,一时间,两人如同置身于没有光亮也没有希望的宇宙之中,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寂回荡。
“奇相·创界,炼狱圣殿·痴愚宇宙。”
“怪不得……”
老刘恍然大悟,他一看这世界的模样,就明白自己的占卜为何没有起效了。
这痴愚宇宙仅看名字与模样,就知是愚昧与未知的世界,人智不可触及的暗区。这玩意生来就是对命理与占卜一类“预测”术式的克星,与隐律主的信息操控一配,简直就是专门针对他刘忠武的神兵利器。
招招都是针对的路数,敌人这次早有图谋了啊……
刘忠武心中暗叹一声,从怀中拿出本破书翻了一翻,像背书般念叨着:“人心如星辰,命理似轨迹。一念乱天象,只手织乾坤。”
于是,痴愚的宇宙中出现了光,无数光点于净炼的暗黑世界中闪烁,恰似宇宙之中的点点繁星。
但见炼狱之中群星遍布。光芒来去,似星辰斗转,星光暗灭,如世事沉浮。刘忠武的心念侵入到了无边的黑暗里,将净炼的世界逐渐改换为他心中的模样!
“祸相·创界。神煞乱命·玄仙罗网。”
一束又一束星光撒下,如聚光灯般汇聚在净炼先生的身上,大地不知何时已被替换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那网的中央正就在刘忠武的脚下。
“……我听说你是个算命的。”净炼抬头看着星空,挠了挠没有五官的脸,“你不是那种擅长战斗的人……对吧?”
玄织君仰头观天,掐指一算,道:
“星象乱,命数变。你命有亡神七煞,人命现凶,官府狱讼难免,兵刑责难俱全,死绝恶煞并绝,正是大罪加身,死罪难逃!”
言罢,净炼竟是镣铐加身,身负枷项,双膝跪地,活生生一幅罪人模样。一口雪亮的铡刀凭空出现,将其脑袋生生砍了去!
净炼忙不迭接住自己掉落的脑袋,狼狈地躲着那准备把他剁碎的铡刀:“你是文官不是武将吧……你用这个真的不太合适……”
老刘忠厚地点头:“我只是个算命的,没有他们那样强大的力量。”
言罢,刘忠武再变星象,又为敌人寻一崭新凶祸:“你命有羊刃凶煞,多伤残之灾,夺财劫官,破富贵气,六亲不和,遇刃则凶!”
“还破富贵气,这么惨吗!”净炼有气无力地惨叫一声。
这命算的当真准极了,净炼怎也没能躲过刀刃加身,那铡刀将他自正中竖着斩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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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计划,也是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差错啊。”
中心区,刚赶回地上的奥鲁斯·奥提密斯,来到了第三组装厂的入口之前。
这次行动的最首要目标,是让隐律主恢复力量;其次,是尽可能多带龙种离开苍穹之都,为之后的大计做准备。
本以为有赤法师那张狂的邪祟吸引注意,行动大体能顺利进行。然而,实际的执行与事先的谋划差了太多。迟子敬前去地底阻拦,隐律主被暂时缠住;公孙策得到了消息,赤法师的踪迹被发觉。奥鲁斯毫不怀疑双方的战力差距,局部战斗的结局早已注定——可纵观全局,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无比。现在局势已变,目标也不得不改。
“时雨麟五,抛弃原定计划,用你的无常法反转神隐,然后开始呼唤。”
时雨麟五的声音自通讯装置中传来,带着少见的惊讶。
“喔……!认真的?本大爷就算再厉害也只能暂时带回几千人,与570万的基数相比相差太大了吧!实在是太过退而求其次了,太过不完美了!”
“无妨,本来也只是实验罢了。请尽快开始你的演唱会吧。”
奥鲁斯切断了通讯,复盘起自己的任务。
隐律主的恢复完成了,实验交给了时雨麟五、巴德曼被派去拦截,待之后回收即可。现在,只剩下素材的搜集了。
素材越多越好,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未来将面临的情况。
“约翰·加西亚、莫垣凯、云璎琅……”奥鲁斯自言自语,“至少要带走三个,其余就看情况吧。”
没有关系。
早在三年前的那一天,他就理解了己身的缺陷,理解了己身的弱小。人类这一存在本身的缺陷,令失败与失误一定会发生,那就在接受失败的基础上继续前进……
在失败中前行。
奥鲁斯·奥提密斯走入了第三组装厂的正门,场中明亮的灯光令他不自觉眯眼。没有工作人员,没有忙碌的白大褂,组装厂中似乎早已被清空了,在组装完成的机神前方等候着的,是一个带着单片眼镜的男人。
“四柱乾坤网。”
无形的罗网早已提前布好,在奥鲁斯踏入范围的一刻正式启动。曾将公孙策一行人困住的罗网铺开,时雨终一将双掌攥紧成拳,奥鲁斯也在同时做出对应的动作,他的超能力被封锁了。
“开火。”
同一时刻,嘶哑的命令声响起,第三组装厂的墙壁中探出数十根炮管,向奥鲁斯射出风暴般的子弹!可就在此时,无穷无尽的子弹却在空中一停,这片区域内的空间再度被掌控住了……
因为奥鲁斯的身后,一个如楼房般高大的人影出现,因为那人影代替他做出了固化空间的手势!
“一开始就下死手,这不是莫垣凯的作风。”奥鲁斯冷静地判断,“是你吧,约翰·加西亚。你的下一张牌是什么?”
话刚出口,奥鲁斯就已知晓答桉:一团紫色的烟尘将他的头颅笼罩,紫烟直接在空间防御之后生成了。尘爆的能力在最近距离下发动,将他的半个身体炸得四分五裂!
“接着炸?”时雨终一后方,隐身中的尘爆发问。
“不。观察。”
骸首坐在机神的驾驶舱内,借助仪器观察着奥鲁斯的举动。他习惯多留些牌,摸清对手的底细再行动。此时骸首就在思索,思索奥鲁斯那古怪的行动。
奥鲁斯唤出的人形似乎可以替他发动超能力,那他为什么没用瞬移躲避尘爆的袭击?
这不合常理,至高冠是他认知中最好面子的人。假如奥鲁斯的重要文件掉进了泥坑里,那他宁肯长篇大论半小时说服他人替他拾起,也绝不愿意亲自伸手去弄脏自己的衣物。这是他的本性,骄傲的本性。
骸首清楚,人类的性格会有所成长,可骨子里的本性就难以变动。他选择承受这一次攻击,就必然有理由……
“云璎琅,很高兴看到你也在。”奥鲁斯的声音响起,带着那股子根深蒂固的傲慢,“你们让我节省了很多的时间。”
奥鲁斯的身体再度聚集,一眨眼的功夫就再度变成了之前那风度翩翩的青年,连衣物上的血都消失不见。相对的,奥鲁斯背后的巨人头颅却蹭得爆裂开来!
骸首仔细观察着那人影的模样,他发觉在受到了伤害之后,奥鲁斯唤出的人影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清晰了……那巨人的形体正一点点恢复,此刻人影已不再是人影,而成为了有着细节的人形。
灰色的肌肤,干瘪的肉体,如皮包骨般的丑陋外形;身高约莫在10米往上,其双眼、双耳均被铁针刺穿,口部被丝线缝起,鼻部一片扁平,头颅顶上不见毛发,仅有一根根细针没入……这人形光是看到就令骸首心中不快,他根本就无法把这东西与俊美的奥鲁斯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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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打!?”尘爆尖叫道。“不!”骸首低吼。他在思考这丑陋人形的意义与能力,他意识到此刻决不能再做进攻。替身术式?代行身躯?还有些不对,还差一点……再试!
“时雨终一,攻击巨人!”
“了解。”
时雨终一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丝刀伤般的痕迹,他发动了全新的无常法。
“鏖杀之魔眼。”
一瞬之间,时雨终一前方的所有事物都犹如被巨大的刀刃切割般四分五裂,可那其中却不包含奥鲁斯与巨人。两者已靠巨人的瞬移转移了方位,出现在了巨神的身旁!
“你总是这样敏锐,约翰·加西亚。”奥鲁斯冷漠地说,“你现在可以感到自豪了,因为你让我不得不说出宣言,让我不得不暴露出,心中丑恶的一面了。”
奥鲁斯的头顶之上,黑白二色的至高冠显现而出。时雨终一的手中凭空生成了一柄银白色的刺剑,他以正义之光再度向那丑陋巨人发起突袭。可丑陋巨人与奥鲁斯依靠瞬移不断回避,远远拉开了距离,令终一难以短时间内对他造成伤害。
在这一片混乱之际的光景中,只有至高冠的宣讲声高昂如常。
“人类是残缺的存在,世界是不完美的集合。宣称己身完美无缺是傲慢与愚蠢的象征,唯有承认失败,认识缺陷,接纳残缺本身,才能拥有向前的力量。”
“然而,然而!至高者不应拥有缺陷与情感,至高者不应导向错误之结局!是以欲成就伟业,必先舍弃凡人之身。因而我将情感接纳,我将丑恶承认……”
奥鲁斯举手高呼:“失败与厄运将化作虚伪的神像,而我将成为尘世不存的完美之人!”
“祸相·通神。伪神愚像【俄勒特罗斯】!”
丑恶的神像高声嘶吼,它发狂般跃起,凭巨大体积将时雨终一布下的阵法破坏。奥鲁斯一手切割空间限制住时雨终一的行动,另一只手在空中回旋半周,发出新的指令:“交换!”
奥鲁斯在原地消失了,骸首却出现在了地上!他支撑起身体,看到远方的机神双眼亮起,瞬间明白了奥鲁斯的战略,也终于理解了他那丑陋通神法的真正力量。
奥鲁斯的目标不仅是最高危龙种,他还要抢夺刚组装好的机神!而伪神愚像的能力更是恶劣至极,偏偏得到了它的是己身强大的至高冠……!
“骸首骸首骸首?!”隐身的尘爆使劲摇晃他的脑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什么东西现在怎么打?!”
没时间多做解释了,骸首只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近乎赌命的办法。
“解除上限,广范围打击!”骸首放声怒吼,“现在!!”
尘爆下意识照做了。
就在奥鲁斯坐进机神驾驶舱内的刹那。无限叠加的紫色爆破,在中心区的边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