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云翔虬螭,蜿蟺炫五彩。以朋友身份入住悬云观客院,省却许多繁琐礼节,也不打扰山上几位清净修行的当家道长,由云秋禾陪着逛了一天好山好水,廿六日上午,张闻风随着主人家来到风景绝佳的流云坪。阳光斜射,薄云流彩,有六名男女弟子分作两行,列队拱手躬身行礼。“拜见张道长!”“诸位请起!”张闻风温和微笑,抱拳还礼。指点什么的,只是一个由头,云秋禾想留他多住几天,给他找点事做压身。“其实我不建议专修剑术,路子太难,且不好走。”张闻风第一句,便让恭谨聆听教诲高论的年轻弟子们愣住了。云秋禾现在是悬云观几位当家道长之一,沉稳温婉,又不失威严,脸上浅笑如常,反正张观主怎么说都有理,高屋建瓴,独树一帜又能圆回来。还没见谁的歪理,能够辩论赢了张观主。毒舌如何广君,也经常吃瘪。“前些天,我和陈守中道长、何广君道长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与陈道长想法相近,那就是‘术为道用,不拘一格’,剑只是修道的途经,外在手段,何必拘泥于剑修一定得用剑,为甚不能修法,为甚不能修技艺?其实都可以,当然你觉着分散了修剑的心思,想专心剑道,也无不可,个人选择而已,无可厚非,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坚持下去,终归会有收获。”张闻风讲完,十二名弟子陷入沉思。这个问题经常在化炁境和渐微境弟子中发生争论。大名鼎鼎的用剑高手一番话,让好些弟子豁然开朗,不再执着一定得用剑才能叫剑修,没见张观主和陈道长就建议剑术、法术混着练吗?“请问张道长,何广君道长怎么说?”左手边排第一位的浓眉少年,身形挺直如剑,拱手问道。大安朝境内最有名的三位用剑高手,分别是陈守中、张闻风和何广君,想要修剑的弟子们自是知道三人,并以此为楷模。“何道长坚持始终如一用剑,否则不叫剑修。”张闻风微笑回道:“你们可能不知道,何道长的山水虫鸟,画得很好。”浓眉少年如释重负,拱手道:“多谢张道长解惑。”张闻风问道:“你叫什么名?”“丰城剑,见过张道长。”浓眉少年一丝不苟行礼,他有自己的选择,不会因为对方名气大、修为高便轻易改弦易撤。张闻风点点头示意,记住这名身形如剑的少年。有些人是天生的剑修,其它所有挫折、劝阻、纷扰只会成为其坚定剑心的磨刀石,何广君如此说,也是如此做。没想到在悬云观遇到一个剑修苗子。张闻风继续论剑:“剑修四境,‘与手合,与身合,与意合,与神合’,前面两境用我的理解,讲的是‘契合’二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要选择一柄合乎手感、心意又能用得起的剑器,太重、太轻、太长、太短其实不利于用剑,这就是初步‘契合’。想要做到‘与手合’,无非多练。但是这个‘练’字,又涉及到选择的剑术与自身契合的学问,一门能契合资质的剑术招式,不管多简陋,舍得勤修苦练,最多一年,再放宽点,两年吧,如果两年还达不到‘与手合’,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专心修法吧。”lingdian.听得专注的六人,大都露出一丝苦色。他们修剑早就超过了两年,或许按张道长所说,换剑法修炼,找到与他们资质契合的剑术,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排前面的浓眉少年和另一名少年脸上露出恍然神色,张道长果然是名不虚传,把虚幻的剑境用浅显易懂语言讲述出来,让他们感同身受。他们当初就是换了好几门剑术,凭感觉只练喜爱的几招,结果达成了初步剑境。若是早些听到张观主讲课指点,他们还能省下不少时日。张闻风将六位弟子的表情尽收眼底,看着前面的浓眉少年,道:“丰城剑,你演示一遍剑术,我指点指点。”他不可能将自己领悟出来的宝贵心得经验,全部教给素不相识的小家伙们。能够讲些基础,已经是看云秋禾面子。“是,敬请张道长指点!”浓眉少年拱手高声道,压住心头激动,拔出腰间剑器。他突然觉着手中的剑差了点感觉,似乎轻了,也短了一点,以前没有意识到,听了张道长讲课,令他受益匪浅,作为化炁境弟子,宗门不会定制剑器,但是他可以用自个省下来的灵气石,求人打造一柄适合自己的剑。另外五人迅速往边上撤去,把场地留给丰城剑。他们很羡慕那小子能够得到张道长的亲自指点。丰城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招一式演示他练得最熟悉的“出云剑法”,剑随身行,十余丈空地寒光四射,劲风凛然。张闻风看了一眼身旁的云秋禾,他见过好些次云秋禾施展出云剑法。云秋禾笑着微微点头,示意丰城剑是她新收的弟子。待浓眉少年一套剑法使完,张闻风伸手,“嗤”,远处一截树枝被一丝微不可见剑气削断,被他摄取在手,抹去叶片,折断到长短合适,走上前去,道:“你用出云剑法攻击,我压低到化炁境修为,只用一式平刺,来吧。”“是,请张道长赐教!”浓眉少年不敢大意,上手便用出他最为得意的绝招“云卷云舒”,剑光施展丈余大小一团,朝着对面的张道长勐攻,只要一个磕碰,压低到化炁境修为的张道长,能保住手中纤细枝条不断?张闻风手中树枝抖得笔直,往前方剑光中间刺去。“叮当”两响,胸口挨了一刺的浓眉少年,急速收剑后退。张闻风笑道:“再来!”浓眉少年换了一式简单的“挂云开天”,大喝着一剑力噼,然而面对那神鬼莫测的一刺,纤细枝条擦着剑身侧面中宫突进,他不得不退。接连几次,他没能使出一招完整剑式。张闻风一刺再次点在对方胸口衣袍上,传音道:“契合啊,要从简单的开始!明白吗?”丰城剑拿着剑器踉跄后退,连续受了几刺,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很痛的,他脑子里回味着张道长的简简单单一刺,有些明白了,思索着呆立不动,也忘记行礼感谢。“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张闻风微笑着将树枝放下,转身往东北林子看去。“张观主好生精妙的剑论,‘契合’二字,意味深长,也能用之阵道。”走来的是金善言,悬云观自在境阵师,是云秋禾师父的兄长,以前在千罗山脉诛杀魔头,两人便认识了。其他弟子在云秋禾示意下,默默行礼离开,只剩一个陷入沉思的丰城剑。张闻风迎上去拱手:“一点浅见,让金道长见笑了。”“张观主,请你去竹阵峰品茶论道,不知可有闲暇?”金善言拱手回礼,笑问道,眼中藏着一丝促狭,去看云秋禾,“秋禾有时间也一起来啊。”云秋禾怕师父却不怕这个师伯,撇嘴道:“师伯你好没道理,我请来的客人,为甚要去竹阵峰?”脚下往前走,对张观主道:“今日让师伯破费,我们要吃白玉云笋,喝流云灵酿……”“哎,云丫头,你还是不用去了。”“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