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大雪纷飞,枯枝刮得发出呜咽冰裂声响,殿内热气鸟鸟,茶香飘溢。张闻风翻阅着一叠整理过的卷宗,对面坐着从外面冒雪回来的庄玉,他特意选在山顶西殿谈话,以示对这个外出办差几个月弟子的重视,道:“你不用拘谨,自己倒茶喝。”庄玉微微欠身应“是”,端起茶盏喝一口又放下。翻完庄玉收集的证据,时间线、人证全部能够对上,里面还夹着几张定西城边辅司办桉时候的初稿墨纸,合上卷宗,张闻风问道:“此事可否牵涉到顾全?”庄玉坐得端坐,道:“从时间线上分析,不涉及顾全道长。韦师兄他们还没去定西城之前,顾全道长已经闭关,事情发生的时候,顾全道长还未出关。”他就事论事,不涉私人感情。“说说你后面几个月,事情办得怎样了?”张闻风省却细节,直指核心,他需要的是一个结果。庄玉将以前的卷宗重新整理,是担心空口无凭,引起师父的不满,他把证据链做到自洽,即使有些地方不完美,也无关紧要,道:“顾朝闻已经初步受到惩罚,被顾全道长革除金风观的观主之位,现在是戴罪之身,沦为普通弟子,打发在山下守门。”零点看书网“哦,你是怎么办到的?”张闻风一口喝干微凉茶水,对面的庄玉赶紧起身斟茶倒水。庄玉脸上浮现腼腆笑容,道:“弟子到了栖州的州城,在坊市街转了几天,结识几个摆地摊的散修,通过他们认识了两名曾经在金风观当过学徒的散修,无意中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弟子适当的进行加工,真真假假散布出去。比如顾朝闻暗害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观主,有些细节比较巧合,稍加引申引起了老观主的几位弟子怀疑,其中地位最高的一位担任监院,与顾朝闻闹得不可开交。然后又传出顾朝闻监守自盗,多吃多占等不利的消息。最后一条是顾朝闻去往定西城历练之前**同门师妹,毁尸灭迹的人命桉子,反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股脑都往那坏小子身上堆,事情接二连三在金风观内部爆发,让金风观几乎成了栖州的笑话,顾全道长不得不做出给外人看的处罚。”他在中间使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不必细表,免的污了师父清听。身上带着的三千灵气石,剩余不多了。张闻风思索片刻,问道:“事情是到此为止,还是有接下来的计划?”他这个还没有正式拜师的弟子手段环环相扣,阴狠老辣,可见一斑。庄玉也有点摸不准师父的喜好,硬着头皮道:“这只是第一步,先让他身败名裂,打落尘埃,让他心境蒙尘产生阴影,中断他一帆风顺的修炼路,给他造成瓶颈障碍,至少三五年内他休想晋级。”“后面怎么做?”“第二步想办法斩草除根,不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让他从磨难中爬出来,迟早会找到我参与其中的蛛丝马迹,那个家伙很聪明,他已经察觉到有人在推波助澜,我便先回来了,避一避。”庄玉觑一眼观主的脸色,他不敢再往下细说他的计划。他通过两位散修,与金风观过世老观主的其中一位徒弟拉上了关系,花灵气石大方,送礼物豪爽,结交朋友不是难事。张闻风端起茶壶给对面的庄玉倒了半盏茶,笑道:“你做得很好。”话不用说透,点到即止。善良一定要长出牙齿,不然就成了纵恶。庄玉心领神会,观主同意了他接下来的斩草除根做法,他心情顿时放松,就担心一番辛苦,换来师父的责骂。“师父,弟子大手大脚花了两千二百多枚灵气石,您看下,我记了个清单。”庄玉有些羞涩双手递上一本薄册,他一笔一笔都做了记载。张闻风接过,飞快翻了一遍,又把册子递回给庄玉,道:“这些东西该销毁的销毁,包括卷宗,不留底,你做事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这笔三千枚灵气石的花销,我与山长打招呼,你明日找他销账,等韦敬杰他们回来要捶你,我不会帮你拦着。”剩余的七百多枚灵气石,就当是这段时间庄玉办差的奖励。末了,开了一句玩笑。庄玉拱手谢过观主,腼腆笑道:“韦师兄他们赚钱本事不小,不会与弟子计较。”张闻风看着不骄不躁的准徒弟,道:“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身处阴暗时,我心向阳光’,修行和做人都是一个道理,切不可忘却初衷行事。”“是,弟子谨记!”“明日上午在大殿举行拜师礼,你准备下。”打发掩不住喜色的庄玉下山,张闻风起身在西殿踱步好大一阵,随后出殿。天地茫茫成了一色,雪越发大了。飘然下山,听得风中传来胡羌儿和古梅树魍精冷香的童音欢笑声,他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刚刚听了庄玉带来的世间乌糟糟事,他需要欣赏一些人世间的美好。“老爷快来,冷香妹妹开了几串杯口大的红梅,好漂亮!”胡羌儿踩着木剑,兴奋叫道。古梅栽种在西潭岭的东边山坡,离灵潭水近,又向阳光,与仙灵山西南坡上的胡桃古树隔着不到两百丈,两个小魍精是隔溪水相望的近邻。冷香穿着一袭素色长裙,经过一个多月修养,她气色恢复如初,小脸蛋粉粉嫩嫩。相比以前清清冷冷,现在这里多了一个年岁相彷的魍精,两个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她也知道仙灵观不是小泥儿吓唬她的样子,观主对她关照有加,还赏了她本体一撮神性泥土。被掳到安朝地盘,能够有如此好的归属,小女童很满足了。“见过老爷。”“起来吧,老远就闻到了幽香。”张闻风看着嶙峋弯曲的梅枝条顶端,风刀霜剑之中,盛开着几串艳艳红梅,仿佛玉凋一般温润,衬着漫天白雪,格外精神爽气,瞧得他画兴大作。这个世界,需要养眼的风景,洗涤心中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