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黄昏时分,天边残阳释放着最后的绚丽。
张闻风抗着锄头,独自登上郁郁葱葱种着一垄垄灵玉黍、灵菜的西潭岭,在小山顶上踱步片刻,选了一处空地,用锄头将杂草连同根须仔细清理干净。
从瓶子里取出那根三寸多长的朱木枝条,顺着栽入松软细碎的泥土。
捻起一小撮玉盒中的黝黑神性泥土,撒在树枝周围。
“赤威前辈,请出来吧!”
随着张闻风一声轻喝,露出泥土外寸许的树枝冒出一缕黑气,矮小透明的老头儿出现空中,相比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矫健灵活,老头儿虚弱得腰都直不起来。
缓缓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老头儿扫视附近的环境,道:“地头矮小了点,好在视野开阔,没甚么遮挡,灵气活跃……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操那份闲心干嘛呢?”
再看一眼地上撒的黑土,老头识得是神性泥土,道:“小哥儿有心了。”
张闻风没用陈青桥送的土地泥土,担心被老头误会他和那个土地婆婆是一伙,老头儿看着弱不禁风,全身上下尽是心眼,笑道:“应该的,您请!”
老头没有再多说废话,双手掐诀,口中吟唱含糊古怪的咒语。
一丝丝稀薄魂力从老头脚下抽出,绕毛线一样,一头缠绕在露出地面的枝条。
空中灵气受到牵引,慢慢地往枝条流动,枝条吸收着魂力和灵气,以及撒落地面的神性泥土,缓缓枯萎化作一小撮灰烬。
那丝浅黑色魂力不停扯动往地面灌注,不过片刻,老头儿消失了双腿,口中仍然吟唱不停,时高时低,充满着沧桑凄凉韵律。
以死换生,后裔生根。
张闻风盯着从泥土中长出的暗红小苗,这种新旧更替,让他心中稍有触动。
待新生朱木缓缓长出地面五尺高时候,天色已暮,老头儿只剩一个头颅漂浮空中,咧嘴一笑:“小哥儿,拜托了!”
化作一道微薄黑气投入新生树苗,数枚暗绿叶片微微晃动了下。
“恭送老前辈!”
张闻风拱手相送,老头没要他承诺什么,他也没有答应如何照料新生朱木。
老头儿是彻底放下,走得坦荡,五千多年风风雨雨,归于天地间。
用锄头在树苗外面丈许的位置,刨出一圈圆形沟垄,又去附近折了几根树枝,简单地围出一个低矮珊栏,传讯叫来胡羌儿,吩咐几句,让他多加照料这颗朱木树苗。
胡羌儿答应着落到珊栏内,蹲下来轻轻抚摸厚实的嫩叶,犹豫半响,低声问道:“老爷,刚才做法催生出这颗朱木的老魍精,还活着吗?”
他本体扎根在仙灵山西坡,与西潭岭离得不算太远。
老魍精残魂出现的瞬间,被他察觉到了,只是没得到观主允许,他没有现身。
老头儿吟唱的咒语他也听不懂,但是感同身受,心有悲伤。
“赤威前辈的本体已被摧毁,主魂不存,留着这丝残魂是为了催生后裔,他走得没有遗憾,你好生替他照料这颗树苗,不要多想。”
张闻风简单讲几句,没有详细述说赤威的悲惨往事,免的让胡羌儿物伤其类,心底埋下阴影。
重天殿那颗朱木祖宗树的故事已经结束,谁是谁非轮不到他追究,也与他没有任何干系,到时找其它宗门收购一颗朱木灵植,随便种那里,达成鱼目混珠的效果便成了。
抗着锄头下山,简单洗唰之后飞去山顶做功课。
山上多出这么一株珍稀的朱木苗,自会与山长打声招呼。
山长给地盘上所有树木灵植都造册登记了,详细到几岁树龄,什么时候开花挂果,多少年头成熟,都有一本账。
翌日上午。
张闻风和山长在小训堂见到整装待发的五名弟子,该交代的早都交代清楚,他从袖口取出一个黑色小袋,递给身为队长的韦敬杰,笑道:“借给你用,出城历练时候方便点。”
施南关“哇”一下叫出声:“是纳物袋,观主,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不能偏心得这么明显啊。”
山长今日没有板着面孔,脸上甚至带着和蔼可亲的笑意。
韦敬杰接过纳物袋,拱手道谢,眼中露出一丝激动,他那柄定制大枪不用时刻拿手上,可以拧开收进纳物袋,便于城外潜行隐藏行踪。
张闻风扫一眼另外几个神色颇为意动,却不敢像施南关那样放肆的弟子,笑道:“都活着回来,用一百功勋值,可以到我这儿换一个纳物袋,我这次从京城兑换了好些纳物袋。”
道录院研制出来的纳物袋,目前数量不多,必须要用功勋值兑换,并且有些规定。
施南关笑嘻嘻道:“观主,先借一个给我用嘛,回来我肯定能付给您一百功勋值。”
其他人跃跃欲试,觑向山长。
山长眼睛一瞪,训斥道:“你小子皮痒了?与观主讨价还价。没明白观主的意思吗,都要活着回来!”
五人同时站得笔直,拱手肃声道:“是,都活着回来。”
张闻风笑着一挥手:“出发吧!”
他和山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多年了。
一行人和沉默木讷驮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驴子走到牌坊前,所有留在道观没有外出的弟子列队相送,韦兴德、老瘸子等人皆在。
目送五人一驴腾空飞起,往西飞去,直到不见影子,山长下令所有弟子散去。
老瘸子低声安慰韦兴德:“我昨个晚上请驴子喝酒,与它仔细交代了,一定得看好几个孩子,你放心就是,驴日的本事大得很,不会让他们有危险的。”
韦兴德连连点头,他嗓子眼堵得厉害。
想讲几句豪气话,一时半会的,没法吱声了。
看一眼边上长得魁梧结实的小儿子,心底又有些庆幸,还好有一个没出息的守在身边,不用他们做爹娘的担心受怕,唉,儿子都出息不见得是好事啊。
在东边林子的院子里,有个妇人使劲擦拭着红通通的眼睛,泪水止不住流,伸长脖子往西边天空望去,边上另一个妇人不停宽慰。
张闻风与胡羌儿沿着溪边往东走去,巡视绿油油成片的灵植或果木园子,走一遍下来,快中午了,表扬胡羌儿几句,道:“我去南边几天,家里的灵植还得你多费心。”
“老爷您放心,都是羌儿份内事。”
胡羌儿仰头笑道,眼中有一丝隐藏着的落寞孤独。
“待我事情办完,我顺道去一趟白虎岭,看能不能把绿馨儿姐妹请来做客。”
张闻风摸了摸小魍精的头顶,往空中飞去。
胡羌儿高兴叫道:“她们没空的话,请另外几个姐姐也可以。”
还是观主懂他,驴爷要离开一年时间,闾欢昼伏夜出,他没有同类玩伴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