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调九边重镇中下层军官的想法也是朱常洛最近才是形成的。
这段时间朱常洛一直都思索怎么润物无声的改变的宣、大两镇的现状,后来朱常洛终于想到办法,那就是从中下层的军官入手。
这些人他们参与不到参将总兵之间的决策,但是,他们却个个手上都能带着几百或上千号士卒随自己边防守边,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人在大明军中基层的威望和能力都有的。
而且,最重要的时候,这些人一边都不怎么会被重视,只能世代的生活的军镇的权力边缘之外,但是,他们又能影响着底层的士卒。
所以,把他们分批次的招募到军校中来安排学习,让他们在军校的学习生涯中得到不一样的期许和希望,顺便再把朱常洛的思想灌输给他们。
这场长此以往,轮换的批次多了,时间也足够了。朱常洛自然就可以利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职权,给这些表现优异的升官进爵。
同时,还能在抽调这些人的时候,把军校中培养的优秀学员以学习历练的机会安插到九边的中下层军官体系中。
这样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中下层的军官们就会成为以军校出身为一股势力的新兴军队势力。
到了那个时候,朱常洛再去改变九边的军制也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只不过,这过程可能会久一点。
但是,朱常洛不怕,他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完全可以以这种润物细无声,温水煮青蛙的形式改变大明边军的现状。使之成为忠于自己的军事力量。
现在的总兵参将们都是胆大包天之徒!
他们虽然吃着朝廷的俸禄,享受朝廷的官位,但是,他们的私人太重了。
尤其是那些身处要害位置的总兵参将们更是如此!
依旧万历二十年的哱拜之乱为例来讲,哱拜本是一位蒙古归化的大明将军,最后还在大明的军队体制中从游击将军一路升迁到了副总兵的位置。
但是,此人却不知感恩!
他学着汉人总兵的恶习豢养起了以家丁为名的私兵。
本来,哱拜也没有作乱的心思,他都安安生生的退休了。
结果呢,在桃河地区发生了部落叛乱,古道热肠的哱拜想请战桃河,结果,被当时的总督拒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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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位总督并未压制住桃河的叛乱,还大败而归,这使得哱拜生出了异心。从此走上了造反的不归路。
而他造反的家底就是他豢养的三千家丁!
这三千家丁可都是拿着大明的钱粮武装起来的精兵,结果,这些人却只认哱拜不认朝廷。
由此可见,九边之败坏绝不是总督无能,总兵怯战,而是,因为这些人的私心太重了。
把朝廷给的钱粮理所应当的当做了自己的钱粮。
然后,一边又奴役着当地的军户给他们耕种做奴隶,一边又开始以家丁的名义豢养私兵。
这些私兵都是他们自己的私人武装,不真遇到事的时候,压根就不会冲在一线。
所以,这些私兵自然也就对他们感恩戴德起来。
这是使得朝廷花了巨额的钱粮后,结果养出了一大批趴在大明身上敲骨吸髓的蛀虫。
长此以往,大明的边关能守好吗?
答桉肯定是守不好的。
所以,为了改变这种现状,为了让大明的军队再次能够直接听从朝廷的命令行事,朱常洛必须要改变现状。
把大明的军队从私人化过渡到朝廷,然后再过渡到自己手中。
所在,在朱常洛最终设想中,大明的军队是要进行皇家化了。
他们要成为大明皇帝私军,除了大明皇帝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就算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不能指挥他们,他们唯一可听的调遣就是皇帝的圣旨!
当然,这条路还很长,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已。
还是任重道远,道阻且长!
休息了片刻的朱常洛也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这时候,孙暹又一次提醒道:“主子,琼林宴开始了。”
朱常洛起身活动了一下,说道:“走吧。”
西山书院大礼堂中五千人齐聚一堂,一张张圆形大桌摆在了大礼堂的一层和二层腾出来的空地上。
每一张圆形大桌都围坐着二三十人,这些人都身穿官服,紧张的坐在一起,眼中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此刻,他们都翘首以盼等着皇太子殿下的驾到。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就在众人还在紧张期待的事实,大礼堂中响起了一声高喏:“圣太子驾到!”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这句话吸引过来,所有人都站立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躬身拜去。
“臣等恭迎圣太子!”
朱常洛在众人的礼拜恭迎之中阔步走进大礼堂中,径直的走到了大礼堂最上方的一张巨大圆桌后。
朱常洛目视众人,伸出手道:“平身。”
“谢殿下。”
此刻,所有人才重新站起身来,又将所有的目光聚集到了朱常洛这里。
朱常洛举起桌子上的酒杯说道:“诸卿请入座。此次恩科琼林宴是孤为诸位新晋学士举办的庆功之宴、你们才是此宴主角。孤今天是陪客。你们可以尽情的享用,不要在乎君臣之礼。”
众人听罢,又拜道:“谢殿下。”
然后,众人开始纷纷落座。
朱常洛也顺势坐了下来,他这一桌上除了内阁军机处的八位大臣外,剩下就是恩科数科的一甲三人和番语科的一甲三人。
这六位新晋恩科学士跟着皇太子和内阁大臣军机处大臣坐在一起,显得更是无比紧张和激动。
这样的殊荣,追比前代的状元,他们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殊荣!
由此可见,此次恩科在朱常洛眼中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大。
他几乎给此次恩科学士们最大的面子!
更使得这些人对皇太子倍加感恩戴德!
王锡爵,沉思孝,董其昌等人看着与他们同坐的六位一甲恩科学士,心中也不由感叹着,后生可畏!
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位年岁与他们相彷之人。
当看到这位年纪与他们差不多的数科学士后,众人都好奇起来了。
不过,在座的哪个不是经历风雨,经历过大场面的?
再好奇,他们也不会主动发问的,一切都要看皇太子的态度才行。
朱常洛讲完话后,坐定在自己的位置上,朱常洛看着眼前六位的恩科新晋学士。
朱常洛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放在了年纪最大的程大位身上。
朱常洛看着程大位问道:“程数吉士老当益壮,以六十六岁的高龄赴考恩科数科,竟取得一甲第三名的名次,着实让孤钦佩。”
“孤年幼,但孤亦崇学,尤其是程吉士这样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更是让孤倍感学海无涯,知识无价。”
面对朱常洛的如此夸奖,程大位立刻起身躬身拜道:“殿下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微臣空有高龄而无长技,唯有对数研究至深而已,恰逢殿下恩科取士考数。微臣才得以显名于京师。此一切都是殿下所赐,微臣感激不尽。”
朱常洛笑道:“程吉士过谦了。据孤所知,程吉士不仅数学的精深,而且,还已经着书立传了。孤也找来程吉士的大作看过了。程吉士此书必然能够流传后世,传之千古。而孤这场恩科不过凑巧拾起了程吉士这样数家遗珠。说起来这也是孤的幸运。”
程大位感动至极,他真没想到皇太子居然读过他的书。
程大位不由再次大拜道:“微臣生逢大明盛世,喜遇圣太子临朝,是臣百世修来的福气。若臣的数术能为大明出力一二,臣此生便再无憾矣!”
朱常洛笑道:“大明中兴在即,百业焕发,总有程吉士一展身手,报效大明的机会。在来之前,孤还听到下面人说丈量步车就是程吉士发明的,孤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大喜至致!”
“卷尺此物看似简单,但却无比实用。程吉士能发明学以致用,发明丈量步车,此正暗合圣贤所言的格物致知和知行合一。此大道至简也!跟孤说一说,这卷尺是如何被发明的?”
朱常洛这一通夸奖,可把程大位及其余极为恩科学士们都激动到不行。
皇太子居然夸奖他们的发明是暗合圣人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之道。
这份夸奖可谓极高!
程大位感激一拜,然后说起了卷尺的发明。
程大位道:“丈量步车的发明实属偶然。万历六年时,当朝首辅张居正僭越皇命下令丈量天下田亩。当时,臣还在家乡钻研数术,没想到就被这场声势浩大的丈量田地任务抓了壮丁。”
“臣那是天天行走在田间地头,整日和百姓们拉着长绳丈量土地,此法不仅耗时耗力,而且,误差又极大。但任务又紧急,必须在规定时间内丈量完田地。”
“所以,臣苦思冥想,最后灵光一闪,终于发明丈量步车。此车原理甚为简单,就是做好一个卷轴,然后把标好刻度长绳卷在其中,然后,拉着车沿着田边直线而行,带有刻度的长绳自然拖拽而出,就得到了详细的田地数值。”
朱常洛听完后,拊掌道:“此法甚妙!孤的西山皇庄就是因为你的丈量步车,进而发明出了小型卷尺,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发明。但这却带动了西山皇庄百业的发展。其功至伟!”
程大位听到皇太子这般夸奖,他也激动万分。
本来丈量步车的发明只是一个应急之作,没想到到了皇太子眼中,此物的作用居然有这么大。
怪不得皇太子会如此重视数学,显然,数学给皇太子殿下带来了极大的益处。
和程大位闲聊完后,朱常洛又以此的和剩余五位恩科新晋学士聊了聊闲天,问了问他们的情况。
最后,在结语的时候,朱常洛都夸了他们聪明好学,将来一定会成为朝廷的栋梁。
这些人朱常洛夸奖之后,都是激动不已,开心不止。
他们纷纷表示,自己要以自己的所学报效朝廷,不辜负皇太子殿下的殷切期盼。
数位内阁大臣和军机处大臣也朝着他们释放出了善意的微笑,这更是他们感受到不一样的待遇和恩宠。
尤其是军机首席工部尚书沉思孝更是直接在宴席上向朱常洛开口,想要讨要这几位俊才到工部任职。
朱常洛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道:“这些孤不管,你们工部若真的需要数学大才,可以去数学院招聘贤才。他们愿意去了,孤不拦着。但是,他们若想继续在数学院潜心数学研究,孤也会大力支持。其他朝廷衙门也一样,不得强迫!”
朱常洛的这句话,等于是给数学院数学士们一道金牌令箭,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接受或者拒绝朝廷衙门的招募和任命。
这份恩典可不谓不大!
简直又是可以用皇恩浩荡来形容的!
就近的恩科数学士们听到朱常洛的恩典后,纷纷起身朝着朱常洛就是一个大拜,“臣等叩谢皇恩。”
朱常洛这时候也乘着酒兴起身了。
朱常洛豪情道:“孤听闻八股进士的琼林宴有飞花接令,吟诗作赋的风雅之举。但今日也不为难尔等。毕竟,舞文弄墨可能非尔等之所长!故而,孤今日出一问题,看尔能抢答否?”
说罢,朱常洛环视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聚集到了朱常洛这里。
朱常洛说道:“第一问,由一加二加三,直至加到一百者,其和为多少乎?”
朱常洛这一问出来后,整个琼林宴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就连与朱常洛一起陪席的内阁大臣,军机大臣和六部大臣们,都不由的抚须思考。
这一百数听着不大,但这般加起来,可真的要好好算上一番才有答桉。
过了三息后,朱常洛失望了,朱常洛不甘道:“不能速答乎?”
这时候,在一旁角落里的徐光启站起来了。
徐光启拜道:“臣算出来了。”
朱常洛闻声望去,看到徐光启站起,朱常洛的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意。
朱常洛说道:“数为几何?”
徐光启拜道:“数为五千又五十也!”
朱常洛听到答桉,顿时大喝一声:“好!”
然后,朱常洛又期待的看着徐光启道:“给孤说说你的算法。”
徐光启回道:“臣是按照殿下曾说过的分列计算方式得出答桉的。”
朱常洛听到徐光启说到分列计数,他脸上的笑容就更胜了。
这是他在徐光启人前显圣的时候卖弄的一个数学技巧。
但是,朱常洛提出分列计数的时候,可把徐光启惊为天人了。
他从来没想到数学竟然还可以这么去计算问题。
朱常洛鼓励道:“仔细说说。”
徐光启道:“一加至一百,共有一百个数。除去一百,还有九十九个数。其中一加九十九和为一百;二加九十八和为一百,以此类推,这余下的九十九个数中,共有四十九组总和为一百的数,另外还单出一个五十。这四十九个一百加去掉一百,共计五十个一百,五十个一百则是五千,五千再加单余的五十,则总和为五千又五十!”
众人听完徐光启的解题思路后,瞬间大悟,原来是这种算法,真是神乎其技!
所有人看着徐光启,都用着崇拜的目光,显然,他们也被这么简单的算法震撼住了。
朱常洛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妙极!妙极!子先此法甚妙。”
接着朱常洛又直接说道:“徐光启听旨!”
徐光启听到朱常洛的声音后,立刻跪下听旨。
朱常洛宣布道:“徐光启天资聪睿,数算了得,孤甚爱之。数学之道,为究天地之极之道也。孤设数学院,意在以数计算天地之所极也。徐光启,才思敏捷,可堪大用。即日起为数学院院正,领正五品衔。钦此!”
徐光启激动接旨,“臣叩谢天恩。”
朱常洛册封了徐光启后,接着朱常洛觉得还不够过瘾,于是,朱常洛又出一题。
朱常洛道:“自古以来天高几许无人知。然孤不这么认为!孤认为天再高,数可算。地再广,数亦以可算!今日孤出一题,求算地月之距离。若有能算者,孤重赏!”
听到朱常洛的问题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常洛居然要算地月之间的距离。这谁知道?
自古以来日月高悬,凡人见之,莫不敬畏。今日,皇太子居然要算地与月之间的距离。
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记!
谁要是能能算出来,那绝对是能够名传千古而不朽的!
看着众人震撼的神情,朱常洛又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朱常洛道:“孤闻泰西上古有一位数学家他基于月亮在天上的运动和周期性的日食,推算得出地月距离为大地半径的60倍!而孤今日也要告诉尔等一个秘密,孤从郑和日记和泰西人的见闻,以及陈振龙的验证得知,大地是圆的。”
“所以,尔等要想测算地月距离,建议尔等先想法测算大地之大究竟是有多大?自古以来,天圆地方的传说,给天地蒙上了一层神秘而不可捉摸的色彩。”
“现在孤要你们将这层神秘而不可捉摸的色彩用数的方式揭开,孤要看看这地....有多大!这天....有多高!”
朱常洛最后两句话震耳发聩的发出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滞住了。
这个问题,在座的所有人或许都思考,但是,最后给的出结论都是天高不可测,地厚不可知。
现在,皇太子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了众人地有多大,这一幕实在是令人无比震撼!
没想到二百年前的郑和在茫然之间就已经知道地有多大了,如今连泰西也知道了。
可他们却好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现在才知道原来地是圆的。
怪不得皇太子要开数科的恩科和番语科的恩科。原来这都是因为泰西已经知道了世界的秘密,而大明自下西洋中断之后,就停滞了探索。
这对自诩天朝上国的大明而言,绝对是不能介绍的。
所以,大明也必须抢在泰西前面算出大地究竟有多大,大明之外,究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而这对大明的将来无比重要!
所以,朱常洛才在这个恰到好处的实际将这些问题抛了出来,给这些还在沉浸在天朝上国之人的脑海中扔一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思想炸弹!
希望这颗炸弹能后催化起大明探索世界的欲望,从此以后,再以无穷的好奇为动力,为大明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新世界之路。
朱常洛为了这一刻,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他总担心,数科结束之后,天下人也就热衷了数学那么几天后,就依然回到重文轻数道路上。所以,朱常洛必须得给他们来个大的!
要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震住,让他们见识一下数学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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