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者皇太子
乾清宫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住了,申时行的压力顿时剧增,他知道如果这次自己的回答不能再让万历皇帝满意的话,他的首辅可能真的就要干到头了。
申时行跪伏在地上,额头的汗珠不由得滑落而下,他对着地面说道:“皇上,这些年来朝廷接连打了宁夏之战,朝鲜之役。户部的银两就像是流水一般的哗哗往外直流,而且,这些年北旱南涝,百姓饱受天灾之苦。皇上体恤民情已经酌免了多地的赋税,现在的户部早就入不敷出,没有银子了。”
申时行话音刚落,天外的乌云好像是感受到了万历皇帝的内心,霹啪一声,一道惊雷划过天际。
轰隆隆的天威之下,申时行王锡爵和石星,顿感自己无比渺小。
风,戛然而起!
突然的就透过幔帘吹进殿内。
闷热压抑的暑气,总算是得到了一丝消解。
但是,这时候的万历皇帝他的心思就在不在这闷热的天气和凉爽的清风上了。
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被申时行这不负责任的回答给搅和没了。
堂堂大明,生民亿万,人口规模远迈汉唐。这时候,居然说没钱了,这不是在打天朝上国的脸吗?
万历皇帝忍耐着愤怒,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说的真好呀!”
申时行等更加惶恐不安,他们从来没见过万历皇帝这样的愤怒。
万历皇帝看着殿内跪伏着的三位股肱之臣,他现在真的有点怀念那位胆大妄为的张先生了。
张先生虽然威权擅国,但最起码从来没有被银子的事情绊倒过,反而还将户部的收入给提高起来了。
但是,眼前这几位呢?
申时行入阁十几年了,首辅都干了十三年。这十三年的时间里,虽说,无甚过错。但是,也毫无出彩之处。
王锡爵也是内阁老人了,他的作为万历皇帝也从未见到,除了几年前提了一个所谓的二王并封之外,也一直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倒是石星还算有点用,石星在掌管兵部之前是户部尚书,他当户部尚书的时候,虽然也没为朝廷增加过什么赋税来援,但总归在他任内,户部还是会有点银子盈余出来的。
不然,万历皇帝也不会把石星这个人才调任到兵部上来。可是,石星到了兵部之后,他都干了什么?不光没有改变大明军政的困境,反而越发的束手束脚,时至今日还把自己分内的差事给办砸了。
这岂能不让万历皇帝愤怒?
不过这些万历皇帝也都忍了,毕竟,他自己也不上朝,也没法过多的指责这些大臣们。
但是,现在又到了关键时刻。
万历皇帝看着申时行他们,他质问了出声:“朕是免了赋税。但是,这不是理由。朕免得是受灾地区的赋税。像南方富庶的地区,他们的赋税不还是照常上交的吗?朕记得不错的话,光盐道这一块一年就有几十万两的收入,这些银子呢?”
听到万历皇帝的质问以后,申时行跪在地上回道:“回皇上,盐道的银子按照往年的惯例都是押送到了南京户部处理,北京户部没有收过这些银子。”
万历皇帝气道:“那就从南京户部去调银子。”
这时候申时行又为难了,因为南京户部的银子他调不动。唯一能有权利调到南京户部银库的人只有皇帝一人。
可是,这么多年来的文官系统发展,南京户部早快成了一个独立王国,虽然,他们每年还会上交财报到北京户部审批,但是,那只是走走流程罢了。
如果,真的想要动用南京户部的银子,那简直难如登天。因为,这些文官们天然的会以为,皇帝调用这些银子就是为了享乐的。
所以,渐渐的这边的银子,除非是必须,否则他们一两银子都不会押送到北京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畸形而又奇葩的财政政策和想法。
而且在如今的大明,在大部分有理想有道德有节操的官员眼中,皇帝就是乱花钱的。只有他们才能为帝国留住钱。所以,南京的银子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和北京户部完成了分割,并且到现在已经约定俗成成了“惯例”,所以,即便是申时行这位首辅大学士也没法子,只能让万历皇帝下令。
可是,一旦让皇帝下令,那就说明他这个首辅无能。
一个无能的首辅,怎么可能继续在内阁待着呢?肯定是要被告老还乡的。
但是,如今正在黄金年龄的申时行哪里甘心?
于是,申时行一咬牙,说道:“皇上,臣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解户部的燃眉之急。”
万历皇帝脸色稍微好点说道:“申先生请讲,朕听听是什么法子?”
申时行看一旁静静站着的朱常洛,然后他坚定的说道:“臣请皇上开收商税。”
申时行此言一出,整个乾清宫都安静了下来。就只能听到外面的风还在呼呼的吹。
王锡爵不敢相信的看着申时行,他这是要自掘坟墓吗?
朱常洛也被申时行的话给吸引住,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垂死挣扎的首辅大学士。
万历皇帝看着申时行问道:“商税早在太祖之时已成定制,三十抽一。朕没记错的话,去年户部报上来的商税税银是四十七万两银子,还占到了太仓库银年收入的百分之十。你现在告诉朕要开收商税,这莫不是拿朕开心吧?”
申时行跪在地上解释道:“臣不敢欺君。臣之所以说开征商税,并不是信口开河。臣这两年特意的关注过西山万历街的运营模式。西山万历街的商税模式,臣以为可以尝试推广全国,这样不仅可以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还能缓解种地百姓的压力。”
还没等申时行把话说完,一旁的王锡爵直接就打断了申时行的话,“皇上不可听申时行的胡言乱语!此言乃是妖言!误国误民呀!国朝商税早有定制,如果按照元辅之言,另外开征税目,这就是与民争利!国朝重农抑商乃是国本,如果堂而皇之开征商税,这岂不是在告诉天下的贱商,朝廷要依靠他们了吗?长此以往,士农工商的秩序就会混乱,国将不国呀!臣请皇上治申时行乱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