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之下,赵竖还是决定先去探一探神君的口风,一是去亲自证实一下神君的伤到底痊愈了没有;二则,他这几天也想了很久,既然决定要入世修行,那自己境界的事早晚要与神君挑明的,与其隐藏到境界大成之时说不如现在就告诉神君,即便被喝止,接下来也有转圜的余地和时间。
赵竖微微叹息,师父大师兄千方百计地帮他隐瞒着所有的事所有的人,自己倒好,不但把二师姐牵扯了进来,现在还要主动去告诉黄麟神君,也不知道师父泉下有知会不会骂自己失了方寸。
决定了就要去行动,除了一日三餐,赵竖已经许久不曾在屋外走动了,出了房门,明明已经临近中午,他们道场里却空寂无人,只闻得一两声鸟叫,赵竖知道师兄弟们如今不用继续采挖聚灵石,所以正利用着来之不易的空闲时光加紧修行提升境界。
本来次山洞附近还剩下不少没能开采完的聚灵石,可后来都被神君下令由各正副峰主亲自过来挖光了,次山峰自然没有分得半块,不过有了师父留下的那些,他们目前还能勉力支撑下去。
去天都峰的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得益于神君前段时间在宗内惩罚了几个散布关于次山峰和大师兄不利流言的弟子,现在大家表面上还是回到了以前一团和气的样子,也不再有人当着面对他指指点点了,但赵竖仍是能从他们眼睛里看出那么几丝疏离,他自是不在意的,次山峰本就游离于御仙宗权力中心之外,峰上的这些师兄弟也懒得与其他峰的往来。
边走边想着措辞,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到了凌霄殿外,待守在殿外的弟子通传,不多时,韩克己便迎了出来。
“赵师弟。”韩克己行了一礼,“听说你身体还未康复,怎么今天会来天都峰?”
赵竖还了一礼,“有劳韩师兄挂念,我身体已经基本无恙了,只是有些事想与神君商议一下。”
“有事商议?”韩克己奇怪道:“你们峰现在不是由韩苍壁打理么,怎么会让你过来商议?也太不得体了。”
赵竖赶忙道:“这不关韩峰主的事,是我自己有些问题想问神君。”
韩克己心中不悦,全宗内,就属他们次山峰的人最没有上下尊卑之道,从当时吴将离敢当着这么多峰主的面对孙广陵大放厥词便可见一斑,难道说他赵竖觉得先前神君私下传召是因为凌正风死了要对次山峰加以护持?或者说觉得神君应该对他们心中有愧,便是这最基本的礼数都能不管不顾了。
他下颌微微抬起,瞥了一眼赵竖说道:“即便你身份特殊,神君也不是你想见就见,想问就问的,这样吧,你想问什么告诉我,我去向神君请示了之后再回复你。”
赵竖皱了皱眉,虽是感觉到了韩克己的不快但仍旧不卑不亢地说道:“不劳师兄费心了,许是神君不曾告诉你,他与我早已言明,日后有事直接面见他便可,不需让他人代为转达。”
韩克己一愣,他没料到赵竖拒绝得如此直接,不自觉地轻轻冷哼了一声,可想到神君与凌正风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赵竖五灵体的身份,他也不好当面去向神君求证赵竖所言真假,不过他很不喜欢赵竖这副看似目中无人的样子,便板着张脸说道:“几日不见说话倒横起来了,也不知道韩苍壁这个峰主是怎么当的,非但没把你们境界提上去,反而让你们生出了这等骄纵的脾气,真是可笑,我也不是为难你,只是这个时候师父正在午休,他可没空见你,你想见他的话,晚些时候再来吧。”
赵竖听得韩克己冷言冷语也不生气,暗自好笑,韩苍壁在韩家应该算是韩克己的长辈了,也不知听到韩克己在背后用这种语气说他会有什么反应。
但韩克己毕竟是神君钦点的接班人,赵竖也不想多做纠缠,便淡淡道:“既然神君在休息,那我就在殿外候着吧,毕竟是挺着急的事,耽搁了太久不太好,万一误了事...”
他故意把‘着急’二字咬得重了些,韩克己见他如此不识时务,怒意也涌了上来,暗道:“这小子以前也还算是谦卑有礼,怎么死了师父反倒嚣张了起来,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带他去见师父,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就算是林显圣见到我也不敢这么说话。”
可又转念一想,“他敢这么说话一定是有所凭仗,万一师父真的由他出入无阻或是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告知师父怎么办...”
见韩克己一副沉思默虑的样子,赵竖也不着急,目不斜视,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等他回答。
过了良久,拿不定主意的韩克己终是不愿因这种小事惹出大祸,面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开口道:“韩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我不是故意要拦着你,你也知道的,前段日子师父他不顾重伤坚持出手,因为再次牵动了伤处,现在仍需时间静养,既然你坚持有私事需立刻去见他,那我带你进去便是。”
赵竖见韩克己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本来心里一松,可听他话中有话自己现在倒成了胡搅蛮缠的人了。意识到韩克己在给自己下套,赵竖也颇为无奈,只能怪自己心急口快了些,他毕竟还年轻,正觉进退两难时,黄麟神君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是赵竖来了吧,克己,莫要为难他,让他进来见我。”
韩克己一惊,瞬间意识到犯错了,神君一定早就知道赵竖来了,这么长时间没发话估计就是想看看自己会怎么做,现在说不准就站在哪个地方看着。
他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稍显得意,变得谦恭再到惶恐,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直接拜倒道:“是弟子考虑不周了,弟子这就带着赵师弟进去。”
神君的声音再度传来,“不用了,他一人过来便好,你去忙你的话,若得闲暇,打打坐,修修心。”
这句话就带有惩罚的意味了,韩克己不敢辩解,起身之后又深深地向赵竖行了一礼,赵竖虽也猜到了几分,但当着神君的面,自然不能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受他一拜,便也回了一礼。
看着韩克己擦着脑门上的汗离开,赵竖不禁怀疑其他们二人所见的神君是否是同一个人,明明温和可亲,平易近人,却不知韩克己为何如此害怕。摇了摇头,把杂念抛诸脑后,赵竖做了个深呼吸,眼神坚定,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凌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