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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 背锅

果不出赵遵所料,何桥拼尽全力的一击时机找的非常准,希望能一击制胜,没想到功亏一篑让于舟躲过去了,自己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痛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于舟挨了一记重击之后学乖了,只躲不攻,脚下灵活走位围着何桥乱转,何桥有苦自知,渐渐跟不上于舟的脚步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何桥的疲态,他兄长何郊急的快咬出牙血来了,却是干着急使不上力气,在场的大多数都替何桥捏了把汗,唯独于舟的脸上挂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
在绕了三四十个圈子之后,何桥终于跟不上于舟的脚步了,于舟开始放手攻击,他的长针剑如同一根毒蜂的蜇针一样,羚羊挂角的从各个角度又快又准的攻击何桥的头面胸腹等要害,可谓毒辣至极。
刚开始赵遵认为两个门户之间的恩怨,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并不带任何好恶,但看到这儿赵遵对于舟这个人已经无比厌恶了,完全是个小人的嘴脸,根本不配做个剑客,更别提做冀州的十大剑客。
不过讨厌归讨厌,于舟的剑法确实有超人之处,与自己的套路有异曲同工之妙,鲍铄创制的长针剑术与魏平君传授的折手剑相比欠缺的是在出剑的时机把握和精准度上,所以于舟的攻击只能调动何桥,却封不住何桥的反击,但于舟丰富的擂台应战经验很好的弥补了招数的不足,被何桥还击受挫之后,很快镇定下来看清局势,想到应对之策,单凭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可惜的是何桥有伤在身,不能展现全部的实力,不过他的剑重进攻不重防守,有伤在身完全克制了他的优势,苦苦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赵遵想如果换成自己最多也就这样了。从剑的特性和剑手套路的相生相克不难判断,何桥强于舟一个层次,但今天何桥的失败是必然的,而且失败的代价太高了,他要付出的是生命,太不值了。
何桥一连挡了于舟的十几剑,身上的旧伤全都崩裂了,鲜血渗透了衣衫,滴在了台板上。由于失血何桥挥剑越来越无力,大口大口喘粗气,眼看就要不行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失去作为一个剑客的荣誉和尊严,没有退缩更没有投降,他的眼神依然锐利,死死盯着对手。
赵遵对他由衷的钦佩,虽然眼下自己的处境也十分危险,可他还是不忍心这么一位英雄好汉窝窝囊囊的死在小人的手里,心里想着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一根筷子,随时准备帮何桥一把。
擂台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于舟又逼了何桥几招,发现对方确实力竭了,为了赢的漂亮一点,他反而主动找机会和于舟拼起剑来了。何桥每接一剑身子就一栽歪,剑都快握不住了,于舟随时都可以结果他的性命,可于舟好像猫捉老鼠一样想要好好戏耍何桥一番再要他的命。何桥不堪受到这种侮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挥剑出击,于舟回剑格挡,没使多大劲何桥的剑就被磕飞了。
台下关心何桥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还有的直接闭上了眼,不忍看何桥被杀的一幕。
按常理来说即便两个人订立了生死之约,在比武期间一方兵器脱手,另一方自重剑客的身份往往不会赶尽杀绝。于舟却不然,他见何桥剑坠地,彻底失去戏耍的意义了,脸上露出了阴鸷冷酷的表情,全然不顾自己门户的面子和长针四虎的名声,照着何桥的胸口就是一剑,这一剑又快又准务求一击毙命。
赵遵暗骂一声“无耻”,扬起手准备扔出筷子打落于舟的剑,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听嗖的一声尖锐哨响,一根筷子狠狠地插在了于舟的手背上,鲜血迸流。于舟疼得哎呦一声,宝剑跟着掉在了地上。
“谁?”“什么人?”擂台上下那些六识敏锐的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到了赵遵的身上,赵遵这会手里还举着那根筷子,一切都指明是他扔出筷子击伤于舟救了何桥的命。
可赵遵心里清楚,打中于舟手背的筷子不是自己发出的,但是从筷子破空的声音和于舟中招的角度上判断,筷子就是从赵遵这个方向射出来的。
赵遵彻底懵了,见鬼了吗!
不过很快赵遵就找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他猛地转头,刚刚还在喝酒和自己聊天的老头,竟然踪迹不见了!
是他打的这一筷子,嘿!这老头果然是个世外高人。
“于舟,你个王八蛋,欺人太甚啦!”
台下观战的何郊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于舟侮辱,肺都气炸了,他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跳上台去拔剑朝于舟就刺。于舟就算不受伤也不是何郊的对手,一看人家找自己玩命来了,就有点发怵,躲开了剑却没躲开脚,被何郊一脚踢到了台下,登时昏厥。
何郊伤了于舟,长针门另外三虎可不干了,一起跳出来和何郊打在了一处,何家兄弟带来助阵的三十几位同门师兄弟纷纷拉家伙跳上了擂台,长针门也有几十号人加入了战团,一场二人对战的擂台比武立时变成了上百人的大殴斗大混战。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台下看热闹的老百姓可倒了霉了,因为怕被误伤,纷纷逃窜,自相践踏伤了几十位,整个擂台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赵遵本想趁乱逃跑,可脚还没迈开一道黑影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此人正是擂台的发起人鲍铄。
“想跑!没那么容易!”鲍铄冷冷的盯着赵遵喝道。
赵遵不动声色的说道:“老剑客,我只是个过路的,这跑字从何说起啊?”
鲍铄阴着脸,指着赵遵手里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筷子说:“你暗中出手破坏剑会的公允,坏了冀州剑会几百年的规矩,休想轻易离开!”
赵遵虽然忌惮鲍铄,但见其避重就轻,包庇于舟的劣行,忍不住冷笑道:“好一个公允!何桥比武前受伤你不站出来讲公允,于舟乘人之危赶尽杀绝你不站出来讲公允,现在何桥被人救了,你站出来了!如此主持公道,鲍老剑客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花御坊二楼看热闹的人可不少,听了赵遵的正义之言纷纷附和,鲍铄闹了个大红脸,恼羞成怒道:“何桥亮伤之时老夫已经问过他了,他自己要应战无人逼迫,二人签了生死状,于舟杀他也不为过!何桥受伤之事确有蹊跷,待事后我自会彻查到底!”
赵遵不屑道:“人都被你们杀了,彻查出来真相又有什么用!你分明是在狡辩!”
鲍铄接二连三被一个陌生的年轻羞辱,绷不住了,吼道:“冀州剑会自有公道,鲍某也能凌驾于剑会共盟之上!你个鼠辈躲在暗处偷袭,坏了剑会的规矩!我岂能放你离开!拔剑吧!”
赵遵心说拔剑我就死定了,反正自己现在用的是辛铭的身份,干脆就耍无赖得了,于是把随身携带的象征性的佩剑扔到了地上,轻蔑的对鲍铄说道:“我赤手空拳也一样对付你,来吧!”
鲍铄没想到赵遵会来这么一手,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解下了自己佩剑同样扔在了地上:“年轻人不管你有什么背景,是什么身份,老夫佩服你的胆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正面挑战我了,今天若不擒住你,我鲍铄的名字倒过来写。”
“好,铄鲍老前辈,接招吧!”赵遵故意气鲍铄,虚晃一招非但没有进攻,反而翻身从花御坊二楼跳到了大街上。
鲍铄猜一万遍也猜不到赵遵这么赖皮,不由得恼羞成怒,跟着跳下楼,玩了命的追赵遵。赵遵本以为凭自己上层的内功修为,又占了先机,能轻易的甩开鲍铄,不曾想鲍铄真不白给,在人群中窜蹦跳跃灵活不输猿猴,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赵遵心中焦急,一旦短兵相接就更难脱身了,就在赵遵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闪出来用剑隔开了逼近的鲍铄。
赵遵回身一看,来人是何郊。
原来何郊踢飞了于舟之后,与另外三虎缠住斗了起来,这何郊名列冀州剑客榜第八位,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兄弟,几十个照面便逼退了三虎。刚才飞筷救人的一幕他看见了,可发生的太快,他没看清恩人的模样,正四下寻找却见人群中鲍铄在追赶一个年轻人,心想此人十有八九就是救了自己弟弟的恩人,于是跳出来横剑挡住鲍铄给赵遵解了围。
“恩公快走,我来挡住鲍老匹夫!”何郊大喝一声,挥剑便砍,鲍铄本事虽然大,可是手中无剑,硬是被何郊缠住分身不得,直气的哇哇怪叫,只得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了何郊身上。
赵遵回头见何郊和鲍铄缠斗,一个有剑一个无剑一时间难分胜负,便对何郊喊了声:“何壮士保重,在下走也!”
何郊无暇分心,回道:“大恩不言谢,何家兄弟早晚必报大恩!快走!”
赵遵不再犹豫,跟着人群冲上了大道,直奔城门而去,“闪开,快闪开!”路上遇到了一队兵丁,当兵的拨开人群快速向擂台方向奔去。
其中一个年龄偏小的小兵问一个军官道:“伍长,到地方了抓哪一边啊?”
伍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就你那两下子还想抓人家,找死啊!这两家谁都惹不起,上头的意思是我们把殴斗的人隔开,后面是事由当官的调解!千万别动手,记住啦!”
小兵连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赵遵好不容易混出了城,但是失了马匹和行李,好在身上还有一些财物,又买了一匹马做脚力,又向北行了一段,赵遵发现之前被跟踪的压迫感消失了,为了证明这一点赵遵选择继续走官道,一天走下来赵遵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心中暗暗高兴,在邯郸城里闹了一场反而因祸得福把追兵给甩了。他哪里知道,邯郸城里危机四伏,几路人马都在盯着他,不过赵遵确是个命中多福之人,有世外高人站出来帮他化解了危机,不然凭他自己恐怕活着出不了邯郸城门,这些都是后话了。
赵遵确认无人跟踪,立刻换掉了辛铭的行头,又在前面的城镇上换了一快马,转向奔东方疾驰,三日内便进入了青州地界。
赵遵交友广泛,在青州也有不少文人朋友,赵遵一到青州便和他的那些朋友在风月场所闹出很大的动静,把自己在青州游历的事做实,彻底撇清辛铭失踪与自己的关系。
赵遵在青州盘桓数日这才离开,出了城一刻不停的往家赶,五天的路三天便到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古河道,欲把重要的情报告知小五,让他传达给封不遗。结果到了地方赵遵却傻眼了,原本绵延数里的数百个军帐全都不见了,古河道里没有一个人一匹马的影子,在他离开的十几天时间里肯定发生重大的事情。
赵遵在附近寻了半日,只找到了一些冰冷的石灶,说明小五和那些新入伍的同乡确实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无奈之下赵遵只得回到了阔别半月的家中,门口应事的仆人见到主人回来,立刻上去牵马:“主人,您可回来了!主母念叨您好几天了!”
赵遵点点头,随口问道:“这些天有什么人来找过我吗?”
仆人想了想说道:“几天前蔡相公府里来人请您去饮宴,您不在管家打发来人走了,别的……哦,对了,还有位军爷来找过您!”
赵遵急道:“他几来的,说了什么?”
仆人说:“您走的第二天,这位军爷就来了,说来找您,我说您出远门了,让他留个话,他也不肯,等了您一整天到傍黑才走,走前给您留了封信。”
“快把信拿来!”
“哎,我放在书房里了,这就给您取来!”
不一会仆人就取来了信,赵遵打开一看果然是小五的字迹,信的内容非常简单,说他们接到了军令必须马上离开,事出紧急又涉及军情不便多说,等下次见时详谈。
赵遵看到“军情”两个字,脑瓜皮就是一紧,难道孤竹荣所言属实,皇帝真的要对匈奴用兵!这可大大的不妙啊,朝廷廷议不够机密,像韩奎这样的地方武将都可以获得的情报,怎会逃过匈奴奸细的耳朵,一旦陷入敌人的圈套,大周军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赵遵焦急万分,必须尽快把情报传递给封不遗,可放远望去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赵遵咬了咬牙拉住仆人低声问道:“可有旁人知晓我回来了?”
仆人有点搞不懂赵遵的用意,结结巴巴的答道:“没……没有人知道!今儿就小人独个值班!”
赵遵拍着仆人的肩膀,吩咐道:“我有急事要去办,不要向家人提起我回来的事,特别是不能对我母亲说,听见了吗!”
仆人怎敢违背主人的命令,连忙点头,可赵遵转身刚要走,却听背后传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遵儿,几时回来的,为何不来给娘请安!”
完了!
赵遵心里叫苦,却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转回头来给自己的母亲行礼:“母亲在上,儿子跟您磕头了!”
赵母吃过晚饭,准备出门走走,刚巧碰上了赵遵,赵遵再想溜就难了。
赵母见赵遵一脸疲倦,满身泥污,说教道:“你好歹也是侯爷,如此装扮太失仪!去,换身衣服,陪为娘出去转转,我正有事与你商量!”
“喏!”赵遵无奈,只好乖乖的按母亲说的去办,梳洗完毕陪着母亲在府门前的河堤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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