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姐请我去她的茶舍喝茶聊天。
我刚一推门进去,见她正和两个小姑娘在玄关不远处的茶席边,谈论比划着什么。
她对我招手道:“快来明慧!”
她手上拿着一串亮晶晶的物件,走近了细看,原来竟是在编佛珠手串。
“坐,明慧。”
小姑娘给我倒了一杯茶,静姐手上动作却不停。
“静姐,这是你自己编的吗?真好看!”我赞道。
她打好活结,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笑着回话。
“这里所有的手串都是我自己编的。”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好几十串美轮美奂的佛珠。或像宝石,或像翡翠,各有各的独特味道,看得直叫人眼花缭乱,不知往哪一串上仔细瞧才好。
正在此时,玄关上方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原来是来了客人。
静姐抬头一见,竟是老相识,热情地招呼他们进了包间,说让我和姑娘们先玩会儿。
没过多久,风铃又响了,进来一个人体型高大的青年。
他年纪大概二十七八,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禅服,外面披一件浅绿色薄衫,走起路来衣袂飘飘的样子。
虽是人高马大,但他的神色却很温文尔雅。
还没等他开口,身旁的小姑娘甜甜地笑道:“陈枫师兄,静姐招呼客人去了,你先等一等吧。”
那人便着走近来和几个茶艺师聊起来。
陈枫道:“前几日,我和静姐一起去上师那听闻佛法,上师教了我一个手印。”
“他说,我们平时供花、供灯几乎不打手印,其实打手印供养更好。我教你们一下,以后你们在佛前供养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做。”
几个茶艺师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便很认真地跟着他学起来。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中年大叔,这两人我倒是见过几面。
静姐也从包房里出来了,约着他们三去里间,并亲切地对我招手示意。
“明慧你也一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和那么多不熟的人,尤其是男人,处在一个私密的空间,我挺不好意思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没办法,谁让我挺喜欢静姐的呢。
我们一起进了一个日式风格的茶间,脱了鞋,盘腿坐在垫子上。
静姐给大家泡了壶熟普,还用玻璃壶煮了藏红花给我喝。
静姐道:“这是藏红花,明慧你喝喝看,对我们女性特别好。”
静姐每次说话都是不急不缓的,声音就像流淌在山涧里的清泉,温润柔和、清晰流畅。
我瞧着承水的一个紫砂罐道:“静姐,你这个紫砂罐看着质量很好,现在市面上难得还有纯紫砂做的茶器了。”
静姐笑着拿起茶席上的紫砂罐,用手指在壁沿轻轻一弹。
只听得紫砂罐发出“当~”的一声,又清脆又透亮,余音在小小的密闭空间回荡良久。
“明慧真是识货啊,拿去,这个送给你好啦!”她把紫砂罐递给我道。
“不,不。”我连忙摆摆手拒绝,“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的。”
她一再坚持要送我,我一再拒绝,最后她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陈枫开了口:“师父说要舍弃物欲的追求,放下凡间的执念,你倒是舍弃得很快啊。”
静姐笑道:“你这是在打趣我。”
“我哪敢!上师说修行不易,女子的心就像海上漂流的浮木,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缺乏定力。”
“我瞧着,这话是我们男人故意编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世间所有的女人都是美丽的菩萨,都是慈悲的度母,多美好、多可爱呀!只有我们男人才是臭的、硬的!”
我们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尤其静姐,脸上情意更盛。
“女人怀胎十月多辛苦,生个孩子都是鬼门关。一个女人为了男人和家庭可以抛弃所有,甘心奉献自己,不是菩萨是什么?不是度母又是什么?”
哇塞,这个人的思想境界怎么这么高?连我都要差点崇拜得五体投地了有木有?
这下子,我完全理解了为什么茶馆里所有的小姑娘,都对他投之以倾佩的目光了。
这房间的空间是极窄的,喧闹的氛围捂得屋子里有些闷热,静姐随手推开身旁的玻璃窗,晚风吹进来,带着些丝丝凉意。
门前的落地窗也跟着随风飘动,就像业风起的时候,带着不可琢磨的美丽和梦幻。
院子里的海棠花早已凋谢,浓密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海棠树上也挂着只漂亮的风铃,比玄关的更大些。
“叮叮咚~叮叮咚~”,风铃这样唱道,仿佛也想加入我们的谈话队伍。
推杯换盏之际,我用余光瞄了另外两人一眼,只见他们相互投了一个十分默契的眼神,却只是喝着茶不说话。
静姐道:“明慧呀,空多来咱这逛逛,咱这里有趣的人多着呢!”
她看我一眼,又笑着看向陈枫。
于是,我很听话的,没几天又过去找静姐喝茶了。
还是在原来的房间,好巧不巧,又碰到那两大叔。
其中一个会点中医推拿,大家一边喝茶闲聊,他还顺道给静姐推拿了一下颈椎。
静姐面露痛苦之色,但还是忍着咬牙让大叔推拿了足足二十分钟。
这是我从来未见过、了解过的静姐。
她在我的印象里永远是那么端庄文雅、温柔聪慧,很难想象,她身子竟然这样不好,内心也不知承受着多少苦痛。
茶馆里不知有些什么事要处理,小姑娘把静姐临时叫走了。
我和两大叔继续喝茶闲聊。
大叔A道:“静姐最近身体很差吧?”
大叔B道:“是呀,她这是心病,病根不除,身体很难好起来。”
大叔A叹了口气:“哎,你说他会变吗?”
大叔B道:“变不了,我和他同事都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很花心,不会变的。”
大叔A又叹了口气:“哎,静姐这又是何苦呢,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想明白了,放下。”
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大叔们倒是真不把我当外人啊。
据小道消息,陈枫是个小有名气的rap歌手,就连学唱歌的钱都是静姐出的。
说白了,如今他吃穿不愁,全是静姐变了相给的,还给男人留足了面子,维护了他的尊严。
静姐对他这样,他居然还搞一堆花花肠子,男人真是一种令人费解的动物有没有?
依稀记得他还写了一首颇为有名的歌——《绿度母妈妈》
“嗨,妈妈!”
“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药、药、切克闹!”
“人们除了人民币、对人们都漠不关心!”
“心、心、不关心!”
“东西南北bonl傻傻分不清楚、劈叉练功也不怕走火入魔受内伤!”
“伤、伤、伤不起!”
可静姐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牵肠挂肚、情根深种呢?
拿陈枫的歌词解释一下,实在是伤、伤、伤不起啊!
幸好幸好,我的梦想是即身成佛、普渡众生。
男人这种可怕的动物,我是碰也不会碰的。
套一句我姑的话说就两字——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