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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后果自负

秦衡一行人进入那太平县城,骑马缓行半刻钟,在北城中经过好一番询问,便到达朱检口中的太平县富户魏贤府邸。
这太平县如其他州、郡、县一样,都分南北城,其北城多权贵富商,而南城则多市井百姓。
秦衡将朱检的亲笔书信交给魏府门房,而那门房转身奔跑入内片刻后,便有一名中年男子率领一名管事和两名仆役缓缓走来,其中一名仆役还携带着一杆秤。
那中年男子扫视了秦衡几人一眼后,顿时满脸笑容,表现得相当谦逊,向站在中央的秦衡拱手道:“在下魏贤,请问阁下是?”
秦衡指了指身后的货物,尽量挤出几丝笑容,拱手弯腰道:“见过魏掌柜,小子陇州上邽郡秦峰,受汉中朱检朱先生之托,将这批蜀锦、茶叶运来,交予魏掌柜。”
魏贤转过身,向身后的管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前去检查货物,尔后虽有疑问,笑容却不减,平和地问道:“汉中距离上邽不近,所属的伪蜀又与朝廷敌对,敢问秦小兄弟是如何结识朱先生的?”
秦衡貌似真诚,解释道:“前些时日,我带着几位姐姐妹妹和几名扈从,自西侧平阳关处潜入汉中,在那游历了近一个月,沿终南中道返回时,恰好遇见朱先生,便与之同行。”
“无可奈何的是,我们在半路遇到二十几名山匪,虽然山匪最终被我们勉强击退,但朱先生却心生退意,我便用一些银两,把货物从他手中购买过来,再跟他要了一封书信,算是替他履行承诺。”
魏贤向前一步,拍了拍秦衡肩旁,微笑着夸奖道:“小兄弟仁义!”
这时,那管事走近魏贤,不苟言笑地点点头后,魏贤当即大喜,喊道:“李富,你马上去账房支出二千两,交给这位秦公子。”
那姓名为李富的管事拱手称是,便匆忙返回府中,尔后又匆忙赶来。
魏贤接过李富手中的二千两,转手便将那一沓银票递给秦衡,笑道:“这是二千两银票,还请秦小兄弟收好。”
秦衡接过银票,谢过魏贤,带着其余九人牵着马走远后,李富凑近魏贤,压低声音问道:“老爷,这蜀锦与茶叶虽说也是上等,最多却也只值一千二百两,您这不是亏了吗?”
魏贤望着秦衡十人的背影,摆摆手,满脸笑容,释疑道:“不亏,李富,你好好想想,那自称为秦峰的后生还不到弱冠之年,却敢带着四名女子五名扈从游历敌国,而且还能全身而还,能是一般人吗?”
李富点点头,附和道:“若那后生所言非虚,不仅他不是一般人,这伙人都不是一般人。”
他顿了顿,面带忧色,反问道:“若他们只是伪蜀的谍子,那该当如何?”
魏贤朗声笑了笑,显得相当得意,指着秦衡一行人,解释道:“那十三匹马中,有八匹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若是在汉中,每匹至少能卖个一千两,另外五匹虽说稍次,却也不差,也能卖五百两,所以啊,单单是这些马便值一万两。”
“更何况,你仔细看看,前方的一男四女牵着马没有?没有吧?但那八匹马还是整整齐齐地跟着那五人身后,你说,训练那几匹马得花费多少心思?”
李富定睛一看,顿时满脸诧异,惊叹道:“还真是。”
魏贤满脸微笑,补充道:“你再看看那四名女子,虽说她们年纪不一,容貌却都是如出水芙蓉一般,而且就连她们也都背负铁剑弓箭,若你是伪蜀谍子,你敢如此明目张胆?”
李富眉头微皱,仍有些许疑惑,问道:“老爷,既然如此,您为何不邀请他们入府中坐坐?”
魏贤面带几分怒色,斥责道:“糊涂,若是如此急躁,那也未免过于谄媚,难免让人轻视。”
李富默然,只是点了点头。
魏贤转而一脸严肃,颇为威严,吩咐道:“李富,你给我传话下去,让所有人规矩点,就算亏钱也不能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李富拱手弯腰,道:“是,老爷。”
魏贤转身向内院缓行,面带微笑,抬起头,望着天,自言自语道:“也自终南山而来,没准要变天了。”
……
秦衡一行人没走多远,行走在秦月左侧的朱敏噗嗤一笑,继而立即捂着嘴,眼角笑意却依然不减。
秦月幸福地笑了笑,伸出左手抚摸着朱敏的后脑勺,柔声问道:“敏儿这是怎么了?”
朱敏松开捂着嘴的双手,旋即搂着秦月的手臂,笑容依旧灿烂,嗓音清脆而跳跃,说道:“师娘,我这是高兴,这些货物才花了三百两,却足足赚回二千两,我们这一躺赚得实在不少。”
搂着秦月右手的秦念探出头,望着朱敏,笑容亲切,掰着手指,说道:“敏儿,那一百两关税呢?一路上的吃喝呢?先前劳力的工钱呢?还有很多都没有计算呢。”
朱敏天真无邪,稍稍提高嗓音,争辩道:“念儿姐,就算加上关税与其他所有花费,这全部本钱也不超过五百两,我们也是赚了三倍,也不少。”
行走在秦衡左侧、与他十指相扣的翟明夷也探着头,眯眼看着朱敏,打趣道:“敏儿那么快便忘了终南山上的土匪了?”
朱敏吐了吐舌头,一脸尴尬,笑嘻嘻道:“我只记得公子和姐姐武艺高强,对那些恶徒还真没多少印象。”
翟明夷笑容和煦,耐心解释道:“敏儿不妨想想,若敏儿父亲和敏儿没有遇到公子、姐姐、和我们陈师伯,这钱还能赚吗?”
朱敏挠了挠头,又点了点头,说道:“也对。”
翟明夷面容不变,补充道:“想必那魏掌柜看出我们身份不简单,有意结交,才愿意给那么多,要不然,难道那些商贾会有钱不赚?”
朱敏微微睁大眼睛,满脸好奇,问道:“姐姐,那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翟明夷伸出左手,指了指前后左右,温柔地笑道:“敏儿不妨看一看四周,还有谁像我们一样背负着那么多兵器?敏儿为了练功,不也是一件不落?”
朱敏扭头看了周边几眼,如梦初醒,附和道:“还真是。”
秦衡牵着翟明夷,凑近朱敏,用右手搂着她的肩旁,开怀笑道:“姐姐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我们敏儿说的也不错,我们的确是赚了不少。”
朱敏愉快地点点头,笑容甜蜜。
……
秦衡十人沿着太平县南北向的主干道向南行走了片刻,在南城中寻了一家不错的客栈。
众人还没靠近客栈大门,便有一名伙计笑容刻意,低着头,弯着腰,快步迎上来,摆出欢迎的手势,说了句“客官,请”,便伸手去牵那马匹的缰绳。
那伙计面前的骏马受惊,当即跃起前蹄,结结实实地踢了那伙计的胸膛一蹄,将其踢出一丈有余。
秦衡对他、翟明夷、秦念一手训练出来的战马颇为满意,满脸欣喜,亲自上前将那伙计扶起后,便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塞到那人的手中,继而眼神冰冷,说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告知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能靠近我们的马,否则后果自负。”
那伙计脸色微白,连连点头。
翟明夷在那受惊的骏马前张开右掌,放于眼前一尺后,那马儿便迅速安静下来,尔后底下马头,用它那马嘴蹭了蹭翟明夷的手掌。
翟明夷一边抚摸着那骏马的马脸,一边向朱敏招手,柔声笑道:“敏儿也来摸一摸。”
朱敏满眼笑意,靠近后,在那马儿面前缓缓伸出右手,也安抚着那马儿。
那马儿有几分抗拒,正要扬起马头,却被翟明夷迅速地握着下颚,便只好服服帖帖。
翟明夷微笑道:“敏儿现在知道,为何姐姐不让敏儿独自靠近马儿了吧?
她顿了顿,见朱敏愉悦地点点头后,耐心解释道:“这马儿也有灵性,在训练马儿时的确需要花费些气力,但驯服之后,便要好好培养感情,如此,这马儿才能与我们心有灵犀,就算与我们一起身陷险地,也不会弃我们而去。”
朱敏眉目皆笑,显然也很喜爱那骏马,点头道:“懂了。”
翟明夷依然温柔,说道:“敏儿先与马儿培养培养感情,我们一旦有空,便教敏儿骑马,好不好?”
朱敏当即大喜,眉开眼笑,连连说好。
秦衡转头望着身后的侍卫校尉黄平,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嘱咐道:“黄大哥,麻烦你先带几人检查一下草料,再派人轮番看守马匹。”
黄平拱手弯腰,脸色恭敬,说了一个“殿”字,便迅速改口,“殿……公子,这是职责所在,也是小事一桩,怎受得起公子这般称呼?”
秦衡语气坚定,微笑道:“黄大哥,你当得。”
黄平满脸笑容,再次拱手,道:“是,公子。”
众人将那十三匹马牵入客栈小院,留下两人看守,其余八人进入客栈厅堂,要了两间客房,又分两桌落座后,秦衡便为每一桌点些酒肉,又为每人点了一碗葱花面。
秦衡与唐源、黄平同坐一桌,将长安的物价询问一遍后,便将客栈掌柜招来,问道:“掌柜的,这店里的价钱为何如此之贵?就算在长安,这一碗葱花面不过三十文,一只鸡鸭也就三百文,每匹马的草料更不超过五十文,你们这怎么都翻倍了?”
那掌柜有几丝不悦,却强颜欢笑,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太平县周边多匪,多在夜间劫掠,在白日却无影无踪,而这太平县又是朝廷与伪蜀唯一的榷场,各地客商便只好在这县城内住宿,这客流多了,价格自然就贵。”
秦衡颇为不满,质疑道:“这县城不还有一垒兵力吗?也不曾出城剿匪?”
那掌柜眉头紧皱,说道:“剿过,这三年来,本县县令也曾多次带兵出城,但每一次都是无果而还,后来又担心匪徒潜入城内为非作歹,便只好早早关闭城门。”
秦衡追问道:“郡里不也有一营兵力吗?也没有出过力?”
那掌柜苦笑一声,说道:“郡里的事,哪是我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能够了解的?”
“那倒也是。”
秦衡顿了顿,装出几分忧色,问道:“那您可知,这县城什么时候关闭城门?我与姐姐妹妹第一次到这游玩,总不能因进不了城而白白丢失性命。”
秦衡话音刚落,坐在另外一桌的四名女子纷纷捂住嘴,忍俊不禁。
那掌柜不假思索,回答道:“每日提前半个时辰,以前是酉时二刻,如今是酉时整。”
秦衡喝了一小口酒,继而眯眼望着那掌柜,质疑道:“城外的土匪真的那么凶悍?”
那掌柜叹息一声,表情复杂,说道:“可不是,这三年来,陆陆续续有十余拨客商被杀害,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就连前任判官也一样遭难。”
“公子,要是您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最好还是别去城外,这性命攸关的大事,不可儿戏。”
秦衡拱手道:“是这理。”
那掌柜再次拱手,微笑着将谈话终止,说道:“公子请慢用。”
秦衡谢过那掌柜,一行人又吃饱喝足后,秦衡便留下唐源黄平等五人驻守客栈小院,自己则与秦月等四名女子一同进入客房。
几人刚踏入房门,秦月便噗嗤一笑,压低声音,打趣道:“还姐姐妹妹呢?看来我们的衡儿弟弟武功还没大成,这胡说八道的功力倒是炉火纯青了。”
秦衡朝秦月挑了挑眉毛,凑到秦月耳边,嗓音一样不大,笑嘻嘻道:“还不是我娘以身作则?您好好想想,这两年带我们下山时,给您自己起了多少个名字?又从那帮贪官奸商口中套了多少话?骗了多少钱财?”
翟明夷嗤笑一声,附和道:“还有,师叔可是把周边的几拨土匪哄得团团转,最后还带着我们将其一一剿灭。”
秦月眯眼笑了笑,丝毫不觉得羞耻,辩解道:“那能一样吗?我那是不得不为之,而我们衡儿只是贪图方便。”
秦念有几分委屈,喃喃道:“师娘,你们这两年倒是快活,却把我和杨师伯留在山上陪着那几十马。”
秦月张开双臂,搂着秦念,安抚道:“如今念儿有了自保之力,师娘不也把念儿带下山吗?”
秦念脸上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笑道:“那倒也是。”
朱敏也凑近秦月,微微睁大眼睛,惊叹道:“原来师娘那么有趣。”
……
几人聊得正高兴时,唐源的嗓音如擂鼓一般传到几人耳中:“你们若再靠近马匹一步,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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