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见面前官兵或跪或躺,他望向不远处依然警惕的六合营众人,神色放松了几分,命令道:“李校尉,你先把九三垒交给唐司马指挥,尔后带着九四垒前出二里警戒。”
李琼满脸钦佩,大喊了一句“是,殿下”,便转身离开,心悦诚服地执行命令。
秦衡望向唐源,脸色不变,命令道:“唐司马,你率领初九、九二、九三垒原地警戒。”
唐源毫不犹豫,“是,殿下。”
秦衡轻轻叹息一声,面色却依然平静,道:“黄校尉,你率领九五、上九垒清点杀敌、俘虏人数,随便再收拾兵器,但凡有敌兵负伤,都计入杀敌人数,但你们不需取其性命,让其自行返回就好。”
黄平满脸佩服,“是,校尉。”
秦衡走近那正在装死的徐府管事孙禄,用剑身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诶诶,别装死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那校尉走到一起?为何要来这?”
孙禄站起后,旋即跪下,继而浑身颤抖,脸色煞白,也不敢有所隐瞒,吞吞吐吐地说道:“回……回大殿下,我们……我们是……徐州牧……州牧家的仆役,奉……奉州牧大人命前来……前来收拾残局。”
秦衡狂喜不已,冷笑道:“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回去了。”
他顿了顿,向后喊道:“张虎,把我们的锄头与铁铲都拿过来。”
“是,殿下。”
张虎与几人把早已准备好、用来掩埋尸体的锄头与铁铲搬过来后,秦衡指着双指峰西侧的一片空地,看着躺在地面的徐家仆役,命令道:“好,你们拿着这些工具,没工具的拾起一把军刀,到那边挖个大坑,先把那些战死的官兵与里面的尸体都埋了。”
尔后,秦衡眼神冰冷,警告道:“若你们敢有别的心思,杀无赦。”
“不……不敢。”
孙禄站起后,重重地踢了身旁的仆役一脚,狐假虎威道:“你们聋了吗?都起来。”
众仆役丝毫不敢拖延,迅速站起,或拾起一把锄头铁铲,或随便捡了一把军刀,奔向西边,一刻不停地劳作。
秦衡面向那群依旧跪在地面的官兵,面无表情,喊道:“还有活着的都尉、纵长吗?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站出来。”
侥幸存活的约一百五十名官兵纷纷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主动站出。
秦衡脸色冰冷,说了一句,“也没有人愿意指认?”
那群官兵只是迅速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秦衡没有动怒,只是冷笑一声,威胁道:“本来呢,我只需要扣留都尉、纵长,算了,我把你们一并射杀便好,反正你们雍州军无恶不作,是百姓口中的豺狼,也不无辜。”
官兵开始动摇,纷纷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其中六人,眼中却依然有几丝惧意。
秦衡指了指那聚集众官兵目光的六人,眼神凌厉,喊道:“张虎,把他们都给我拽过来。”
张虎率领着几人领命而去,将那六人拖拽到秦衡面前,又在六人身后踢了一脚、让其跪下后,秦衡紧盯六人,眼神狠辣,故意问道:“你们雍州军烧杀抢掠,残害百姓,该不该杀?”
六人纷纷面带恐惧,哭丧着脸,不止地磕着头,尔后有一人语气凄凉,辩解道:“那都是我们统领与校尉的命令,我们是不得不执行,还请大殿下饶命。”
秦衡脸色阴沉,质问道:“难道也是你们统领校尉命令你们抢钱抢粮抢女人的?”
那六人纷纷低下头,不再争辩,默然不语。
秦衡指着那六人,颇有气势,喊道:“张虎,把他们都捆绑起来,如若反抗,立即击杀。”
“是,殿下。”
诸事处理完毕后,秦衡眉头紧皱,眼神冰冷,看了一眼其余的官兵,尔后轻轻地叹息一声,于情理来说,这些官兵无恶不作,都该杀,但于现实来说,却又不能尽杀,如若不然,待到日后再战雍州军时,只怕他们都会人人自危,会拼命一战。
秦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秦月、翟升、翟明夷、秦念四人,只见他们分别以左手握着弓,右手握着一支羽箭,目光如炬,时刻关注着周边的动态。
秦衡自然明白,四人只是碍于身份,一言不发,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到自己的那位父亲耳中,只怕他会心生芥蒂,继而另谋他法,而这些年四位长辈的谋划便付诸东流。
孙禄等几十名徐家仆役经过半日的劳作,将山匪与官兵约五百具尸体掩埋,黄平等两垒六合营将士收拾妥当兵器后,秦衡便扣留下孙禄等六名仆役与那六名都尉、纵长,再将其余仆役与官军一并遣散。
待仆役、官兵走远后,秦衡等一行一百七十余人便携带着缴获的军刀、弓、羽箭,又押解着十二名俘虏,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奔走,于夜幕降临时抵达拇指山东侧营地。
众人休整了一晚,再经过三日,便返回了初九寨。
……
当晚,初九寨的议事厅内,秦衡、翟明夷一左一右端坐于主位,秦念、朱敏站立于二人身后,秦月等四名长辈坐于左侧,而朱检依旧落座于四人后的木桌前。
于前几日与原初九寨寨主汪顺一同阴谋当匪的汪福被秦衡召唤而来,站立于秦衡前方。
秦衡脸色平静,问道:“汪福,你跟汪顺有什么关系?”
汪福拱手,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尽量挤出谄媚的笑容,回答道:“回殿下,小人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恰好同姓而已。”
秦衡眯着眼,眼神中充满审视,笑道:“你愿不愿意将功补过?若你立功,我不仅赦免你煽动叛乱之罪,还重重有赏。”
汪福眉头紧皱,又不敢拒绝,只好装作大义凛然,说道:“若小人力所能及,必万死不辞。”
秦衡微微张大眼睛,紧盯汪福,语气略显平淡,却不容拒绝,直截了当道:“好,半月后,你下山到雍城州牧府,也不需要隐瞒,直接告知州牧山上的一切,便是大功一件。”
汪福脸色大惊,却不敢拒绝,只好当场应承下来。
汪福退出后,翟明夷转过头,指着右侧的木椅,柔声说道:“念儿姐,敏儿,别站着了,到那边坐着就好。”
秦念与朱敏微笑着点点头,在右侧坐下后,朱检走到秦衡面前,拱手问道:“殿下,您这既放士卒、仆役回去,又命汪福下山,难道您就不怕那位雍州牧得到切确消息后,狗急跳墙,直接举兵谋反?”
秦衡微笑着摇摇头,显得自信满满,解释道:“如今大多数雍州官员、将校都是那位卫崇卫侯爷的旧部,我陈师伯、翟师伯也都说了,卫崇向来谨慎而又贪婪,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造反。”
“我命汪福下山,便是要给他们一个更好的选项,如此,他们不仅不会造反,反而会主动举重兵前来杀我,而我也能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实力。”
“我也是不得不如此,若雍州驻军依然强大,就算我们侥幸获得雍州,我们也寸步难行。”
朱检面露喜色,却追问道:“如此说来,他们奈何不了殿下?”
秦衡敛去笑容,转而一脸严肃,分析道:“但凡用兵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正值夏季,天气无非两种,要么放晴而少风,要么下雨而多风,前者利于箭矢,后者利于近战,都是有利于我。”
“这峡谷东侧有土城墙与陷阱,西侧有山沟,或利于坚守,或利于埋伏。”
“这人和就更明显了,雍州军恶名在外,而六合营莫不担忧家人为其所害,杀敌的奖赏也不少,所以,这五六百人必定死战。”
朱检眉开眼笑,竖起拇指,夸奖道:“殿下果然胸有伟略。”
朱检重新落座后,陈通望向秦衡,不苟言笑,建议道:“这赏钱事关重要,该好好商讨一番。”
翟升点点头,表情同样严肃,附和道:“不错,若按照以往的惯例,以首级换赏钱,士卒难免嗜杀,但如今山下人少地多,确实需要好好保护人口。”
“二来,如此的话,士卒难免见军功而忘奋战,难免先胜后败,而士卒也容易因抢夺首级而内讧。”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趁着如今我们手头上还有些银钱,是该好好谋划谋划。”
……
众人商议了一夜后,便在六寨各张贴一榜:
“六合营于双指峰前杀敌四百一十五,每杀一人赏钱十两,降敌一百五十四,每降一人赏钱五两,共该赏银四千九百二十两。”
“武艺不入流者,赏银一,七品,赏银二,六品,赏银三,五品,赏银四,四品,赏银五,有他务而不曾参战者,无论武艺,皆赏银五分,怯战者不赏。”
“所有参战者,有三十五名七品,各该赏银十四两,实发十两,一百零五名六品,各该赏银二十一两,实发二十两,二十四名五品,各该赏银二十八两,实发二十两,三名四品,各该赏银三十五两,实发三十两。”
“其余四百二十八名不曾参战,赏银三两,暂不分发,无人怯战,无人不赏。”
“共赏银四千七百五十六两,剩余一百六十四两,将在下一次立功再行分发。”
“各人剩余赏钱累计至十两后,再行分发。”
六寨村民纷纷奔走相告,皆兴奋不已,皆奋发图强,言语中又皆是渴望,渴望着再立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