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四更,秦衡一边与家人准备着那一百余名将士一日的口粮,一边挑起重担,安排着各项事务。
之所以是一日的口粮,并不是因为人手不足,只是这天气炎热,熟食保存不了太长时间,若是将士们吃坏了肚子,只怕是得不偿失。
秦衡脸色平静,说道:“翟师伯,师姐,与我将与六合营同行,在掌心台前埋伏。”
“娘,杨师伯,念儿姐,今日下午你们带着陈悦她们和六合营一半的七品武夫,携带粮食,带着铁锅,到拇指山东侧安营扎寨,每日为我们运送两次熟食。”
“老陈,朱先生,你们带着另外一半七品武夫留守初九寨,若一切顺利,我会给你们送信,到时候,再放那个汪福下山,我倒是要看看,他想不想替他兄长报仇。”
“敏儿,你现在还年轻,留在这里练功就好。”
众人纷纷点头后,朱敏握着秦衡的手臂,哀求道:“公子,敏儿也要和师娘、师伯、念儿姐一起过去拇指山。”
秦衡指着西边,满脸温柔,说道:“师娘她们需要沿着那边的山沟,登上二百丈的高山,然后还需要连续翻越两座高百丈的山,敏儿身子弱,可吃不消。”
朱敏眼神坚定,喃喃道:“陈悦她们也没有练功,既然她们可以,那敏儿也可以。”
秦念柔声说道:“衡儿,你就让她去吧,有我们在,敏儿不会有事的。”
朱敏立即搂着秦念的右手,尔后面带笑容,频频点头。
秦衡分别看了一眼秦月、杨蕊、与翟明夷,见她们都点头后,说道:“好,那敏儿也要替将士们准备熟食。”
朱敏大喜过望,蹦蹦跳跳地搂了几名女子一遍后,便结结实实地搂着秦衡,尔后闭上双眼,安心地偎依在秦衡怀里。
太阳刚刚升起时,六合营一百余名将士连同王府十余名精锐各吃过早饭,每人又带着一日的口粮,经过一日一夜的急行军,于次日清晨抵达掌心台,并立即在双指峰外的山林中埋伏。
中午时分,有三人走进掌心台探查一遍,转身便准备逃离。
秦衡与翟明夷、翟升各对视一眼后,面露喜色,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唐源说道:“唐师兄,你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保持安静,万万不能惊扰那三人,那可是鱼饵,没准我们能钓到大鱼。”
唐源脸色大喜,轻声说道:“是,殿下。”
……
雍州位于关中之西,下辖七郡,有口近二百万,其西边的平安、雍中、陇东三郡共养马二十余万匹,每年共产出二万余匹,其东边的蓝田、扶风、临泾三郡土地肥沃,产粮颇多。
虽说其北边的庆阳郡少水,产出不多,其匪患也严重,却丝毫也不影响雍州的地位。
夜幕已将,雍州州治雍城,雍州牧府邸,那位权势煊赫的徐慎徐州牧刚抱着美人睡下,便有人急促地敲着房门,略显焦急地喊道:“老爷,罗先生回来了,就在客厅等候,他说,他有急事向您汇报。”
片刻后,从房间内传来一道颇有威严的嗓音,“你让他先等着,本州牧马上就过去。”
那人下意识地弯下腰,低眉顺眼,“是,老爷。”
约半个时辰后,徐慎悠然而至,只见他神色依然平静,也不如何紧张,显然已是见惯了大风大浪。
徐慎缓缓地走进客厅后,面前坐立不安的那人立即站起,神色慌张,拱手说道:“州牧大人,十万火急,……”
徐慎摆了摆手,自信地笑道:“罗晓,不急,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再说,在本州牧面前哪有什么十万火急?”
徐慎端起那个汝窑精品茶碗,用碗盖拨了拨浮在水面的正片茶叶,轻轻闻了闻,再喝了一小口,依然微笑,说道:“说吧,唐策怎么了?”
姓名为罗晓的那人咽了咽口水,表情依然沉重,也不曾喝茶,吞吞吐吐地说道:“大人,那伙……那伙土匪已全部……全部被杀,唐策……唐策不知所踪。”
徐慎脸色大变,双手不住颤抖,手中那名贵的茶碗、碗盖更是直接摔下,砸在地面的珍品地毯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也敲击着两人的内心,让这客厅内本来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
徐慎也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问道:“那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罗晓轻叹一声,摇摇头,依然后怕,说道:“不知,不过据在下观察,那伙土匪要么被弓箭一箭封喉,要么被利器砍断手脚头颅,手法出奇地一致,想必不容小觑。”
徐慎眉头紧皱,问道:“你觉得,会不会就是那位传言中的西秦王庶长子赵衡?”
罗晓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颇为赞同,说道:“极有可能。”
徐慎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可曾将尸体掩埋,把那山寨毁了?”
徐慎见罗晓面带忧虑地摇摇头后,立即盯着罗晓,目光凌厉,愤怒地斥责道:“若你们毁尸灭迹,就算将来唐策叛变,我们还能争辩几句,没准还能状告那位私生子屠杀平民,可你为何留下隐患?”
罗晓笑容谄媚,诡辩道:“州牧大人,在下的确想过,但后来转念一想,我们只有三人,那里可有百余尸体,我们就算是放火烧山寨,也需要些时间,若我们三人之中再有人被抓,我们岂不是有更多污点?那不就是得不偿失?于是我们便赶紧回来禀报大人,以免坏了大人的大事。”
徐慎依旧满脸怒容,讽刺道:“敢情你是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徐慎见罗晓识趣地低下头、闭口不言,便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你下去吧。”
徐慎冰冷地望着罗晓的后背,见其走出客厅大门后,一如之前的盛气凌人,喊道:“孙禄,你马上去把薛统领叫来,就说,十万火急。”
那位姓名为孙禄的徐府管事立马从门侧走出,旋即向徐慎拱手弯腰,却是面无表情,说了句“是,老爷”,便转身奔跑出府。
凌晨时分,那位薛统领带着一名校尉姗姗来迟,刚进客厅,还没坐下,便嬉皮笑脸,冷嘲热讽道:“是何事把这位向来稳重的州牧大人逼得十万火急的?”
徐慎恼怒不已,威胁道:“我有性命之危,这算是十万火急吗?我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薛恩名为两旅官军统领,实则与土匪无异,若我身败名裂,你也活不了。”
那名为薛恩的统领当即敛去笑容,继而神情严肃,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慎依然浑身颤抖,尽量压低嗓音,说道:“我先前不是奉卫侯之命,去寻那皇族司马拓吗?我刚刚才得到消息,那唐策三人已经不知所踪,山寨的那百余名土匪更是身首异处,估计我们是大祸临头了。”
薛恩一样神情紧张,问道:“那徐兄打算怎么办?”
徐慎额头的皱纹舒展了几分,谨慎地说道:“我准备派管事孙禄带着几十名家中仆役去收拾残局,麻烦你薛统领指派一营护卫,命其在必要时动动手即可,估计那私生子身边也就只有几人,就算他们武艺再强,也奈何不了薛统领的一营。”
薛恩质疑道:“难道你不怕西秦王府那位王爷大发雷霆?”
徐慎眼中有些许渴望,冷笑道:“若我们真的如此幸运,王爷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当作没有那个儿子。”
薛恩眯眼笑道:“再说了,在雍州可是有不少人知道那位皇族山上当匪,譬如吧,我们那位兢兢业业镇守散关的何涛不也嚷嚷着要带兵前去剿匪?就算你能抹除痕迹,那位私生子凭借这你印有官印的亲笔书信,便能要了你的小命。”
徐慎哈哈大笑,分析道:“有传言说司马拓当匪,他便真的当匪?我如何不能说那私生子手上的书信是他伪造的?只要证据不足,王爷拿我们没有办法,难道他就不怕我们雍州与陕州携手造反?”
薛恩冷笑一声,鼓动道:“何必那么麻烦?直接造反不就完事了。”
徐慎无奈地摇摇头,辩解道:“你好歹也是带兵之人,怎么那么糊涂?你说造反马上就能造反?难道就不需要协调各地,好好谋划?更何况,如今卫侯也舍不得造反,他老人家只需要老老实实地等着王爷仙逝,等到赵江殿下即位,别说关中了,就算是整个西秦都是他卫家的。”
徐慎顿了顿,摆摆手,说道:“事不宜迟,你赶紧回去准备,从这到那掌心台可是足足有两日的行程,若有迟疑,只怕会再生变故。”
薛恩皱了皱眉,尔后认真地点点头,便告别徐慎,与随从的校尉走出徐府大门。
两人走远后,那名校尉一脸谄媚,问道:“将军,我们真的要派兵前去?”
薛恩极为享用,面带微笑,却谦虚地说道:“褚彪,我只是副将,不是将军。”
校尉褚彪脸色不变,笑道:“这不是没人吗?”
薛恩回头看了看四周,满脸喜悦,说道:“你小子真懂事。”
褚彪追问道:“将军,我们真的要护卫徐家的仆役?我们这不是大材小用?”
薛恩眯眼笑道:“你的一营只需要在他们身后跟着,不需要出手,可若是碰到的人少,便把他们当匪给剿了,没准我还能换个将军当当,到时候,我直接让你当中郎将,带一旅兵。”
褚彪大喜,“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