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后,秦月一手牵着秦衡,一手牵着翟明夷,走进那间建在小溪边、秦衡想进却不能进的茅屋。
秦衡每一次经过这间茅屋时,总会听见绵延的、极其规律的锻打声,可他还没踏进茅屋一步,总会被他的陈师伯及时发现,并被他那和蔼可亲的师伯抬起,拎出十丈外,而屋内的锻打声依然继续,显得相当诡异。
秦衡见到陈通快步迎了上来,心虚不已,连忙解释道:“老陈,是娘带衡儿来的。”
秦月不等陈通发话,轻声笑骂道:“衡儿怎么没大没小?真没礼貌!快叫陈师伯。”
陈通摆了摆手,朗声笑道:“不碍事,叫老陈反而更加亲切,我也喜欢。”
秦月敛去笑容,煞有其事,告诫道:“陈师兄,可不能宠溺衡儿,万一他将来顽劣不堪,该如何是好?”
秦衡转头看了一眼娘亲,想笑而又不敢笑,实在憋得痛苦,心中感慨道:“娘咧,您也忒不要脸了,您自己不就是宠儿狂魔吗?您这不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吗?不过呢,孩儿喜欢。”
陈通尴尬一笑,表情僵硬,旋即转移话题道:“衡儿啊,你不是早就想进去了吗?来,老陈我带你去瞧瞧。”
秦月轻轻推了推翟明夷后背,柔声说道:“明夷,你也进去,和衡儿一起练那动法。”
翟明夷表现得相当自律,摇了摇头,说道:“师叔,我娘说了,那功法只是给衡儿的,明夷不能修炼。”
秦月弯下腰,凑近翟明夷,笑道:“明夷将来不是要嫁给衡儿吗?那衡儿的就是明夷的。”
秦月再轻轻推了推,说道:“快进去吧,师叔还需要明夷来盯着衡儿呢!看他还敢不敢偷懒。”
翟明夷笑容满面,显得天真无邪,说道:“师叔,那明夷进去了。”
“去吧。”
秦月说罢,郑重其事地向陈通弯腰施了一礼,诚恳地说道:“陈师兄,我这个母亲过于宠溺衡儿,恐怕下不了那个决心,以后还望师兄费心了。”
陈通一拍胸脯,信心满满,说道:“师妹,虽说衡儿是你的儿子,但他也是我们墨家的希望,师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你放心好了。”
秦月再一次弯腰,说道:“那就谢过师兄了。”
陈通叹息一声,感慨道:“千斤重担却只系于衡儿一人身上,还真的是苦了这孩子了。”
秦月眼眶湿润,抱起秦衡,提醒道:“娘不许衡儿偷懒,知道没?若衡儿不听娘的话,娘可就不疼衡儿了。”
秦衡伸手擦了擦秦月的泪珠,安慰道:“娘,衡儿答应您,衡儿绝不会偷懒。”
秦月满意笑道:“衡儿真乖。”
秦月将秦衡放下,尔后轻轻推了推秦衡与翟明夷,温柔地说道:“好了,都进去吧。”
……
秦衡翟明夷两人随陈通进入茅屋内后,秦衡望见不远处两个正上下运动的铁锤,顿时双眼放光,伸手指向其中一个,兴奋地问道:“老陈,那是什么?”
陈通明显已经猜出秦衡的意思,却故意说道:“铁锤。”
秦衡有些迫不及待,双手做出上上下下的动作,追问道:“但是,铁锤怎么会自己打铁?”
陈通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既然你小子那么少年老成,那我问你,为何这茅屋建在溪边?”
秦衡瞪大眼睛,问道:“难不成是用溪水带动?”
陈通又惊又喜,说道:“不错,看来你小子如我墨家先祖一样,都是天赋异禀,也罢,师伯我便趁着这次机会都给你们说一说。”
他顿了顿,望向翟明夷,说道:“小明夷,虽说你不如这小子有天赋,但你如今九岁了,资质也不差,应该也能听懂,你不妨也认真听一听。”
翟明夷连连点头,说道:“是,师伯。”
陈通指着那敲打着通红铁块的铁锤,说道:“那叫热锻,底下敲打的是烧得通红的铁块,可以用来打造很不错的刀剑。”
他指着另一个铁锤,说道:“那叫冷锻,敲打的却是没经过加热的铁片,可以打造坚硬的盔甲。”
他顿了顿,补充道:“衡儿说的不错,这两个铁锤都是由溪水带动,而且都是先祖留下来的秘密。”
秦衡尽量压下心中的震惊,指着火炉旁的一个陶瓷圆筒,问道:“老陈,那又是什么?”
“陶瓷坩埚,是用来炼制铁水的。”
秦衡指着火炉旁的一堆黑色石块,追问道:“那呢?”
“那叫煤,是用来燃烧的。”
陈通见秦衡指向火炉旁的灰黑色沙子,不等秦衡开口,说道:“那叫铁砂,铁就是由铁砂炼制的。”
秦衡嘴唇颤抖不已,当即愣在当场,难不成墨家先祖也是一个穿越者?可是,既然这样,为何不曾见到过玻璃呢?
陈通见秦衡与翟明夷都哑口不言,宽慰道:“你们还太年轻,不一定能听懂,你们日后便会明白。”
陈通想起一事,补充道:“对了,这棉衣也是我墨家先祖发明尔后推广的,只不过这世上除了我们墨家,已无人知晓。”
翟明夷既惊愕又兴奋,问道:“我家先祖还做过什么?”
陈通认真回忆一番,回答道:“你们师公说过,这世上的茶叶与陶瓷也是我们墨家的功劳,只不过,也有不少发明已经失传。”
秦衡连忙抓住说话的由头,追问道:“老陈,都失传了什么。”
陈通歪着头思考片刻,尔后如灵光乍现一般,说道:“有一种物件跟陶瓷差不多,好像叫玻璃还是琉璃,只不过那玩意只能一件一件地制造,成本太高,只能由贵族使用,然后乱世一起,便都消失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嘲道:“我说这个干嘛,你们又听不懂。”
他话锋一转,摆了摆手,催促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都知道那动法了吧?来,都按照起手式站好,一边打铁一边调整呼吸。”
他指着墙边的一堆铁锤,安排道:“那边的铁锤有五斤的,十斤的,二十斤的,你们现在先使用那五斤重的,两年后便是十斤,再两年就是二十斤,都去吧。”
秦衡一边敲击着烧得通红的铁块,一边思绪万千,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自己可以确定那位墨家先祖是穿越者无疑,而这位先祖所带来的技术要么已经落地生根,要么被历史证明无法生存,看来,自己是没有必要再推广新技术了。
秦衡也明白,墨家固然先进,但这墨家得罪的是这个世代全部的既得利益者,以至于,到现在,连同他们两个小辈,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六人,当真是可悲。
秦衡思维跳脱,又想到自己所练的内功,尔后颇为疑惑,在这个世界上,为何存在内功?难道是这个世界的人体与原来的不一样?
他轻叹一声,只怕他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想明白,也只能抛诸脑后了。
……
秦衡与翟明夷相互搀扶着,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秦月住处时,秦月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秦月快步向前,将秦衡抱起,温柔地问道:“衡儿累不累?”
秦衡坚强地摇了摇头,说道:“娘,衡儿不累。”
秦月不容置疑,笑道:“娘可不管,娘这就给衡儿来个全身推拿。”
秦月转头对身旁的翟明夷说道:“明夷,你也进来,等会师叔也给你松松筋骨。”
翟明夷笑容天真无邪,连连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