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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愿

“说吧,你想要什么?”
魔王揉揉眼睛,打着哈欠说。
让我的仇人全都惨死在我手里。
听见对方的问话,L在心里默默地幻想着亲手把仇人开膛破肚的场景,贴近腿部的手掌心随着强烈的压抑的情绪有些痉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原本藏在书架深处睡觉的阿努比斯走了过来,毛茸茸热乎乎的身体讨好地蹭了蹭L的腿。
不过,许愿的人并不是L。
黎星还是坐在桌子上的动作,别过去看着对方,神情有些别捏。
“请让我们乐队的下一首歌大卖,冲上Pillbaord前十的榜单。”
黎星并不曾看到,魔王周身那股暗黑色的「场」,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出现了像心脏似的律动。黑色的「场」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这种律动缓慢膨胀起来,像是暗夜里的月亮引起的潮起潮落,逐渐把坐在桌子边上的黎星包裹起来。
黎星身上微弱的「场」的光芒,随着魔王的「场」的侵蚀明显地减弱了一些。
“好。”
随着黑色的潮水逐渐收回身边,赫麦尔笑着说道。
黎星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反而欣喜若狂地跳下来正色跟赫麦尔道谢。
“光明之星”才建立起来的时候,和所有的地下摇滚乐队一样,只是几个满怀热血的年轻人在没有几个观众的舞台前自我陶醉。
黎星和黎易向来亲厚,在某次和哥哥聊起过自己郁郁不得志的烦恼后,对方介绍他认识了赫麦尔,据说对方是位可以让人愿望成真的厉害人物。原本黎星对于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并没太大兴趣的,但转头看看自己没几个粉丝的社交账号,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还是和赫麦尔约了见面。
而出乎黎星意料的是,第一次见面后没多久,自己的小破团的新歌就从之前的无人问津变成了大街小巷都在循环播放的现象级歌曲。
不过除了一开始要求他们签在自己的公司旗下之外,赫麦尔似乎也没有别的太多的要求——不仅不对他们的风格和推广做任何的限制和指导,甚至连签约代理的费用都和其他业内的公司没太大差距。
L目送着黎星走出去,心想这人本来就是个凡人,天生血不是很厚,着看他现在的「场」的稀薄程度,可能没多久就会意外死亡了。
门缓缓关上。
所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天的天空很晴朗,是秋日的那种磊落的晴朗。
微风吹起侦探社破旧的木窗上挂着的厚重的窗帘,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照进来,照得赫麦尔身上半明半暗。除了星离去时旧电梯运作的声音,风中飘来不远处居民区小贩叫卖章鱼烧的声音,引得她肚子有点饿了。
“帮我把窗帘拉起来。今天阳光这么好的样子,我想晒晒太阳。”
赫麦尔的声音响起。明明是个成熟男性极有磁性的声音,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L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老人家是个吉祥物还是什么的,自己离窗帘明明比我近还要我去。
她还是越过阿努比斯,越过赫麦尔那张巨大的桌子,和在她看来和高位截瘫的吉祥物没什么两样的魔王去开了窗帘。
阳光摇晃着,风吹着她的头发,照得少女的耳环上镶嵌着的碎钻像是璀璨的晨星,让赫麦尔几乎有些花了眼。L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抓住了,转过头看去,魔王那双极具欺骗性的真诚又干净的眼睛正看着她。
“告诉我……”赫麦尔欣赏着对方带着怨气的脸,“你的愿望是什么?”
要说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不喜欢这家伙是不可能的。赫麦尔人如其名,有着一张天生就让人想信任他的脸,浑身都散发着荷尔蒙。除此之外,他从来不对她的做事方法设限,甚至还很欣赏(更准确地说是鼓励)她失控情况下的滥杀,不对他动心很难。
——不过,所谓兔死狐悲……她也看见了太多被赫麦尔引诱又抛弃的女人。
这人就像是一只热衷于玩弄和追逐猎物的猫科动物,结果对于他来说远没有追逐的过程好玩儿。每个认识他的女人都觉得她可能是他命中那个可以改变他的人,但最终的结局都是从那个黑洞里坠落。
这也可以很简单的,不是吗?
要对他说,我想复仇,想杀死我的仇人。
我想要看见漫天的大火,烧得天际都是烟幕和灰尘。
想让我的愤怒化成地狱的岩浆,把让我变成这样的所有人都吞噬其中。
我想看见鲜血,想生啖其肉。
想看见血肉横飞,想看见敌人的内脏流得一地都是……
啊……那种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她血脉喷张,呼吸急促。
冰凉的耳环贴到她脸侧的皮肤上,把L从复仇的幻想中叫醒过来。
“长大的过程就是这样啊……”她想起喝啤酒的时候陆无意中说的那句话。
“人生中最难的,不是毁灭一切,一把火把这个世界烧成灰烬,而是控制住‘杀’的欲望。”
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在干嘛呢?今天应该是新十字军报道的日子了。
这不是第一次赫麦尔问这个问题,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回答。
L把手腕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我没有愿望。”
赫麦尔的语气有些失望,可表情还是那样平淡的。
“啊……”
不过,对方的失望并没有延续多久。他哼着歌从椅子上站起来,在衣帽架上拿下自己的风衣穿上。
“一不注意就这么晚了。走!我们去居民区吃章鱼烧。”
L躲过对方伸出来想要搂住她腰的手臂,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就不在那里吃了。我买两份带走就行……突然想去一个地方。”
新十字军的授勋仪式相当亢长,陆光是在窗台上看着卡洛斯念经似的演讲都觉得没什么热血沸腾可言。他从高处看下去,只见大部分的新兵都别着家徽,是所谓的世家子弟,再不济的也是中产家庭鸡出来的孩子。
从出生开始,人就是不平等的。
往往穷人家的孩子还在为吃饱穿暖而挣扎时,父母有资源的,往往会给孩子指路。
有钱有势的会介绍小孩认识各种各样的大人物,得到各式各样的机会和平台,尽量不去走所谓的弯路。稍微弱一点的父母也会至少去投资教育,估计也是从小就比别人更努力地让孩子去上补习班什么的去修炼体质,偏方什么的估计也是不计成本地砸。
站在授勋仪式外的那群父母的脸上都放着光似的,为自己的宝贝能进入新十字军格外自豪,就像是辛苦耕种的老农民看着地里又肥又大的南瓜——陆那个便宜老爹除了之前把自己拉扯到五岁,加上捐了点蝌蚪外缺席了数十年,自然是没有那个来验收南瓜的脸——不过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所谓“嫡系”的孩子的话,估计会是另一番场景吧。
而母亲呢?
那个他生命中本应该最重要的人,在记忆里也逐渐模糊起来。幼年的记忆像是沙滩上的刻印,随着海浪的涨落,每年都更淡些,终将消失在记忆里。
对于她的记忆越来越稀薄了,稀薄得像是即将蒸发的晨露。就连她温暖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颊的感受都不是很清晰了,连她头发的香气,令他安心的体温,也都渐渐融化在时间里。
她变得更像一个概念,一尊面目模糊的女神的雕像,或者褪色到看不清内容,只剩下字的影子的书页。
看着那些孩子们充满稚气,或者按照幽鬼的话说“没见过死亡”,在爱和温暖的中长大的脸,突然让他有种非常不爽,甚至于想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K作为凯撒的直系副官,对于之前的刺杀事件应该是完全知情的,让他在这里等着,估计是有防止他和卡洛斯出现正面冲突的意思。可K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少年早在十二岁的某天,以三根肋骨的代价,在地下格斗场学会了韬光养晦的重要性。
授勋仪式结束,所有的年轻人都迫不及待地奔向等待自己的父母,估计回了家也有满桌子丰盛的饭菜给他们补身体。
唯独陆,等着人潮散去,才缓缓从楼上走下来。
远处古老的钟楼在黄昏中唱起歌来,洪亮的钟声回荡在训练场上。
“哟。”
天幕像是燃烧着不尽的野火,金色的火芯蔓延着,吞噬了大地。
所有的人都像是候鸟似的从大门那里涌出去,唯独她站在楼边,像是河流中的黑色砥柱。还没走出去的少年们路过,都难免不回头去看她。
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靠在楼边的柱子上,少女黑色的头发被风吹起来,露出若隐若现的银光。L的一只手上夹着根荧光色的电子烟,另一只手扬了扬手里的口袋。
陆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来,像是寒冬腊月里喝了口烫水,温暖的感觉从心窝向四肢延伸开来。
“你好像很闲啊。赫麦尔那里不用去上班吗?”
L晃晃口袋子:“我想吃找个人吃点章鱼烧,喝点啤酒,就请假来啦。”
陆习惯性地拍拍她的脑袋:“走,到我家去。小姑娘现在也住下了我们一起吃。”
L笑笑,没有提等他等久了,食物都冷掉了的事情。
虽然她很讨厌自己的哥哥,可却并不反感被陆当小孩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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