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欣欣看到盛春成一整个晚上,都神情郁郁的。有个胖子老唐,好像是店里很重要的客户,他来了,盛春成亲自给他上了手法,然后交给小王给他刷背。盛春成换好衣服出来,还是坐在前厅的沙发那里发呆。不光钟欣欣看出来了,连小安也看出来,她走过来悄声问钟欣欣:“师父他怎么了?”钟欣欣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小安奇怪:“中午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他下午去干什么了?”钟欣欣还是说不知道。边上的收银说,下午盛总去了一个客户那里,回来还交了钱。“其他没有什么人来?”小安问。收银说没有。小安走过来,在盛春成身边站住,盛春成坐在那里,都没有发觉,眼睛看着大厅的玻璃外面。下了一整个下午的雨,现在终于停了。“你在发什么呆?”小安问。盛春成“哦”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小安笑笑。“有什么事?”小安问。盛春成笑道:“没事啊,我会有什么事,不就是在上班。”“不对,我观察你一个晚上了,你一个晚上都不对头,好像丢了魂一样。”小安说。“无聊。”盛春成骂了一句,“你观察我干嘛,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去给钟欣欣按摩。”小安说对,你一说提醒了我,现在正好有空床位。“这个钟欣欣也是,她知道有空位了,也不说。”小安说。盛春成笑道:“这种事,都要你说,她不会主动说的,明白没有。”“明白明白,这老实孩子,真让人操心。”小安说着走开,盛春成忍不住大笑,小安明明也没比钟欣欣大几岁,这口吻。小安听到盛春成的笑声,转过头朝他笑笑,然后朝收银台那边叫:“钟大使,走。”钟欣欣听到,知道是要去给她按摩,赶紧从收银台里面出来,两个人走去里面。钟欣欣在店里第二天,就有了一个外号,叫钟大使,盛春成刚听到不明白,问小安,什么大使?小安说形象大使啊。盛春成再问,谁取的?小安说,不知道,反正都这么叫了。盛春成坐在那里继续看着外面,两眼空茫,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下午的画面,心情复杂,情绪低落。捱到店里打洋,盛春成陪钟欣欣去坐地铁,回去滨江。一路上,两个人也都没有说话,出了站,走向共享单车停放点的时候,钟欣欣实在是忍不住了,问:“爸爸,你今天怎么了?”盛春成说:“没有什么。”“是不是不高兴送我啊?”钟欣欣问。“没有没有。”盛春成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感觉有点累了。”钟欣欣“哦”了一声。盛春成说:“对了,我们去绿道跑步吧,我好久没有跑步了。”“神经,下雨天?”“现在不是已经不下了嘛。”钟欣欣觉得不对:“你刚刚不是还说你累了?”“前面累了,现在又不累了。”盛春成笑道,“你就不许我有反转的机会。”“是反转的神经吧。”钟欣欣说,“走吧,走吧,跑就跑。”两个人骑车到了绿道,地面虽然还是湿的,但塑胶跑道已经半干。开始跑的时候,钟欣欣想到,这是盛春成在这里跑步的时候,第一次不用有人用绳子,和他的身体连在一起。以前的那个盲人,不是和她,就是和郭爽连着绳子一起跑。想到这个,钟欣欣心里就替盛春成高兴。不过,她又觉得,现在这个看得见的盛春成,比起那个盲人盛春成,复杂了。以前她看得透他,现在,中间反倒好像隔着一层什么,看不透了。第二天上午,盛春成还是去领英学校,中午的时候,小安和钟欣欣也提前过来,三个人就在学校食堂吃的饭。两个人交流了学员的情况之后,小安问盛春成:“你下午还要去哪里?”“郑教授那里。”盛春成说,说完想到了,补充道:“我以前的老客户,钟欣欣见过。”钟欣欣在边上点头,她知道就是计量大学的那个老太太。“对了,余大麻子他们,这段时间都没有空,年底了,他们在准备跨年音乐会,白天晚上都在排练。你把他的课,安排到下个月的二号或者三号,他说,这两天他们休息,他可以带人过来。”盛春成和小安说。小安点点头说知道了。盛春成从领英学校回去店里,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去收银台,用兰总的名义,给她办了一张钻石卡,交了钱。盛春成要了一个“大家纤体”的信封,把卡放进里面,封好口,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拿着信封,盛春成走去沙发那边坐下,他打开达达同城快递的app,下了单。不一会,快递小哥到了,盛春成把信封交给了他。盛春成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去隔壁茶馆。茶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盛春成还是在远离吧台,进门的卡座坐下。等着老板给他端来了茶,离开,盛春成才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兰总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兰总说:“小盛,你好吗?”盛春成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而是说:“兰总,我和人合作,开了一家按摩店……”“好事啊,是不是需要钱?”兰总打断了他。盛春成赶紧说:“不是,不是,兰总,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和你说,我给你办了一张我们店里的卡,已经叫快递给你送过去,应该很快就到了。”兰总“哦”了一声。“兰总,以后你需要按摩,就来店里,我会给你好好按。还有,要是你需要上门服务的话,上面有服务电话,你打了,店里也会派人过去。”电话那头沉默着。盛春成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等着。电话那头继续沉默,过了一会,电话被挂断了,从里面传来了急促的“都都”声。盛春成拿着手机发了会呆,接着轻轻地吁了口气。盛春成站起来,走去吧台那里,扫码结了账。老板走过来收拾,他看到一壶茶还是满的,连杯子都还是干的。“什么毛病。”老板滴咕了一声,头钻出大门,扭向左边,朝隔壁看看,已经看不到盛春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