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献拿在手中,很快想起了这宝贝。
这不是用来克制郭巨佬的“鳖行符”吗?
庾献正要随手掖回去,忽然想起了郭嘉在自己面前显出斑斓虎头的情景。
郭嘉?
庾献心中一动。
说起儒门变化之法的话……
庾献回头看了追杀上来的李儒一眼,心中若有所思,接着毫不犹豫的将那碧玉般的龟壳祭在空中。
那龟壳祭在空中不久,就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竟直接飞过去找上李儒,落在李儒的头顶上方。
庾献一见,心头大喜,“果然如此!”
说着,庾献立刻催动了龟壳上的“鳖行符”。
一道道红色流光在碧绿色的龟壳上来回流淌,以极短的时间勾绘成型!
李儒不知庾献在搞什么鬼,警惕的看了那碧绿色的龟壳一眼,手握铜镜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那龟壳外缘,忽然现出一只碧绿色的乌龟灵体,牢牢的将下方的李儒罩定。这乌龟灵体有手有脚有尾,看上去仍似幼年模样,甚至有些笨拙可爱。
李儒心思多变,转眼闪过许多念头,接着冷笑道,“装神弄鬼!”
说着,铜镜在面前一横,挪开时,已经化为一个浓眉大眼,面容甚伟的大汉。
这大汉手握铜镜,挥臂一振,立刻就有一个巨大的山魈虚影猛然从身上冲起,挥舞着强壮的臂膀,要将那龟壳击碎。
妖魂有吞噬异力,洗掉元素属性的能力。
李儒以此术对敌,并非鲁莽而为。
谁料,还未等那山魈虚影冲上半空,那碧绿龟壳上红色的流光就照耀下来。
先是那山魈虚影怒吼一声,仿佛被坠上了千斤大石一般,从空中掉落。
紧接着,李儒浑身的气息都运转的凝滞起来。
李儒大惊失色,将铜镜在面前一照,想要再次切换状态。
庾献见有机会,赶紧揉身而上,狠重的拳头向着李儒砸去。
那李儒有所察觉,连忙就要应对。
他这会儿是武人之身,打起来并不惧怕。
谁料,此时他的动作迟缓异常,铜镜挪开,刚露出半个脸就被庾献冲到近旁。
李儒慌忙挥舞铜镜来打。
庾献抬头一望,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李儒脸上五官变化,仿佛要流淌下来一样失了形状。
原本极快速的变化,竟然也似凝滞了下来一般。
五官慢慢的蠕动着,似乎想要拼成什么模样。
庾献一拳打去,将李儒打的呕血飞起。
可惜,还未落地,就有一道清泉从地面涌出,轻松的化解了力道,将李儒稳稳的托在泉水之中。
庾献见没机会,也不追击,呵呵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原来是小人之儒。”
革卦,主变革。
其词曰,“大人虎变,未占有孚。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这里面的小人倒不是指的什么人品败坏之人,而是指的社会层次中,被变革所影响的寻常人。
与此对应,大人指的是一方一地的主宰,而君子则是聪明敏达的士人。
大人虎变,未占有孚。乃是《易经》革卦中的九五爻辞,意为人间君王乘时而动,现出斑斓华美。以自身的意志主动变革,那这样的事情,就算不用占卜,也知道是吉祥的。
君子豹变。豹,斑纹类虎也。
意为聪明敏达的士人,应该追随主君的意志,改变自己,让自己的立场向主君靠拢。
小人革面。
意为被社会变革所影响的普通人,应当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主动改变,去迎合所发生的变化。
“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整句话合起来,则是告诉世人,作为君子和小人,如果试图主导变革,那么就是大凶之兆。如果安然处之,则会吉祥。
这卦词与其说是占卜,倒不如说是周文王娓娓道来,教导世人宝贵处世经验。
身为君主,如果决定推动变革,那么就不用为占卜结果迷惑,大胆去做就是了。而身为臣子和百姓,最好是乖乖跟随主君的变革。如果下位者,想要主动推动变法,那么你很容易shi。
李儒的小人之儒就是取其中的意味,不断革面变化,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好在关尹子的《三极篇》,虽未毁掉这论述,却暗藏机锋,将之引申,不但化解掉了其中的锋芒。还以“事则鳖行”一语,迟滞了其中的变化。
而这,正是庾献克制李儒的关键。
如果自身的改变跟不上形式的变化,那么这种改变还有什么意义?
李儒被庾献一语道破根脚,又见庾献拿出了克制之物,心中不免生出惧意。
庾献此时消耗不小,却也一时杀不了有唐周相助的李儒。
庾献索性收起施展的兵法,哈哈笑道,“今日不是杀你的好时候,贫道先去了。并州兵将随时可能追杀上来,贫道可以一走了之,凉州牧只怕不止要费一番口舌了。”
庾献幸灾乐祸的说完,将那碧玉龟壳一招,直接抽身而走。
李儒面色阴沉,却惧怕庾献手段,不敢再次追击。
等庾献去的远了,那团托着李儒的泉水,才忽然化为一个人形。
唐周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又瞥了李儒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凉州牧还能再战一场吗?”
李儒这会儿终于压制不住伤势,口中鲜血一吐,萎靡扑倒。
唐周看着李儒这番模样,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仍旧不咸不淡的说道,“死心了?”
见李儒不答。
唐周慢慢说道,“如今西凉容不下你,朝廷也容不下你。你这个凉州牧,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已。何不按照你我的约定,去投奔北方?有贫道保举,凉州牧仍不失贤王之位。”
唐周看着沉默的李儒,皱了皱眉。
口中直接威胁道,“不要不识抬举。”
李儒身子一动,慢慢缓过些力气。
他摸索过地上的铜镜,放在面前。
脸上恐怖的五官蠕动。
很快变为原本的模样。
接着镜面一晃,又出现一个儒雅书生。
镜面一晃,这次成了个奸猾市侩之辈。
李儒变化数次,唐周终于不耐烦起来。
他又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口中不耐烦的冷嘲热讽道,“你还能拖延的几时?并州兵要来了。”
李儒叹了口气,口中带了一丝无奈苍凉。
“也罢,本牧终究不能再面对刀笔之辈。”
唐周嘿嘿一笑,“这就对了。你我岂是靠别人施舍活命之辈。”
李儒不理此言,从袖中摸出一个淡黄色的小葫芦,“先离开这里再说,吕布可不好对付。我有些改头换面的本领,道长权且在这葫芦里栖身。”
唐周听了,满意的一笑。
正要纵身跃入那葫芦,却见李儒身子一顿,展开手来,那葫芦竟有些破损。
李儒皱紧眉头,面上又生出恨意,“好妖道!”
说完,将那葫芦随手一丢,在怀中摸了半天,半天才有些不舍的寻出来一个青色的玉瓶。
李儒将玉塞拔下,对唐周说道,“此物虽非木属,却是一块天然青玉雕琢。道长也可暂且容身。”
唐周瞧了一眼,笑道,“你倒阔气。”
说着,化为一道水线落入那玉瓶之中。
李儒见唐周进了玉瓶,默默的将瓶塞封上。
轻轻一摇,响动的水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极为惨烈的呼喊声。
等到那呼喊声消失。
李儒那失血过多的脸上,才不可遏制的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接着,才慢慢说道,“我是大汉凉州牧,没有一张脸,愿意给匈奴人做狗。”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