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川大地打算成为“遇到困难之人的喉舌”、出道成为职业IV主的想法,看上去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为此他几乎一个上午都没有听课,在几张草稿纸上书写着他的行动计划。时而涂改、时而苦恼,时而欣喜地留下各种文字和绘图,显然是真的为此下定了决心。
看着对方如此认真筹划的模样,陶阳心说或许可以请对方帮个忙。
放学后,他找梓川大地说道:“既然你说想要为遇到困难的人发声,那就拜托你一件事吧。”
“嗯?什么事?”梓川大地听到第一个业务,顿时来了精神。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以前是学舞蹈的……”陶阳说着瞥了一眼邻桌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别府千寻,“她曾对同一个舞蹈教室的同伴说了很过分的话,深深地伤害了对方,至今一直没有机会道歉……”
别府千寻猛地扭过头看去:你说的这个朋友……是我?!
而梓川大地秒懂陶阳的意思:“所以是想找到这个人,然后向对方道歉是吧?嗯嗯!作为第一个发布的内容来说还不错……这个可以有!”
“现在知道的是……要找的那个人名叫‘屋代明日香’,六年前学习舞蹈的教室位于品川的……”陶阳将从别府千寻那里拷问出的情报提供出来,“不过,那个舞蹈教室现在已经搬走了,又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我朋友联系不上舞蹈教室的相关人员,更别谈去找屋代小姐的下落。”
别府千寻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缓缓拉上了书包拉链,似乎在听一件和她不相关的事情。
那时候刚从舞蹈教室被“驱赶”出来,她只觉得无比烦躁、只想远离那个伤心地。而且在逃避心理的驱使下,她虽然多少有过找明日香当面道歉的想法,但却从来没有实施过。
而对于陶阳来说——仅仅只是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和舞蹈教室曾经的地址,要找到那个人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很清楚这一点,那么借梓川大地之手发个“寻人启事”,也不过是增加找到当事人的可能性。
“屋代……屋代?”梓川大地嘀咕着这个姓氏,“啊,三年C班有位屋代前辈,正好是舞蹈部的。在去年的招新大会上,有说起过她努力练习舞蹈的动机之一,就是为了弥补热爱舞蹈却没有才能的姐姐的遗憾……”
陶阳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别府千寻也听得一脸意外——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么?!
“你……这种事居然记得这么详细?”陶阳忍不住问道。
“哼哼哼……那位屋代前辈,在我的《紫苑学园全体女性容姿分数排行榜》可是排行第五十六位的小姐姐。”梓川大地颇为自得地扶了扶眼镜,“只要是和榜上有名的小姐姐有关的一切情报,我都不会有丝毫的遗漏!”
回想起前不久的梓川大地仅凭“亚矢”的名字发音,就能接连报出好几个名字同音的人物和她们所在的班级,如此恐怖的记忆力证明了这个叫“梓川大地”的男人在另一种意义上堪称“最强”。
想到这里,陶阳便拍了拍梓川大地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那就拜托你帮我确认清楚了,确认没错的话就代为联系一下那位屋代前辈……谢了,梓川!”
“嗯嗯!还有以后叫我‘大地’就好!”梓川大地重重地点点头,“想要以这个为素材在IV上进行初次投稿的话,还需要好好策划一下内容呢……总之等我的好消息吧!”
陶阳出了教室门口,别府千寻从后面追上来,故意用脑门顶了一下陶阳的后背。
“疼……你这家伙,久违地又欠打了是吧?!”陶阳回头怒道。
别府千寻恶狠狠地瞪了陶阳一眼:“你才是……非跟我过不去是吧?你还真的要去找到明日香然后让我去道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一向是说到做到。”陶阳哼了一声,“你也别闹什么别扭了,和我一起找人吧。正视过去,跨过心坎……这也是为了你好。”
“才不要呢,笨~蛋!”别府千寻冲着陶阳吐舌头,“你教我做事……我不要面子的啊?!”
说完,她背着包转身就开溜了。
“你是小孩子吗?!”陶阳哭笑不得。
自己知道的错误被人提醒后,感觉像是遭到了指责,反而因此恼羞成怒,变得难以释怀甚至激起逆反心理。
陶阳小时候就经常因为被妈妈说教,觉得乖乖听话照做太难堪了,于是执拗地反其道行之。
这让他觉得闹别扭的别府千寻就跟小孩子一样。
“这家伙意外地孩子气啊……算了,不理她了。”他拿出手机打开了IV,刚刚近卫祐希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得去帮会长打打工先。”
今天学生会发动了联合大行动,那就是取缔校内的“非法社团”。
“都世爱同好会!进行偶像应援活动、助长不良狂热风气!现予以取缔!”
“鲱鱼风味研究社!打着研究鲱鱼罐头、创新食用方法的旗号,实则进行着行为极端的偶像应援活动……话说鲱鱼罐头再怎么研究也是臭得完全不能吃的啦!取缔、取缔!”
整个紫苑校园内,无论是和柴泽都世有关的粉丝社团、还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奇葩社团,只要和追星扯上关系都会被严查,一旦查出过去有违反校风校纪的行为,基本上都逃不过被取缔的下场。
这场行动可谓是声势浩大,整个学生会都被发动起来,部分老师和保安参与协助,也有不少像陶阳这样的“外援”。
显然近卫祐希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罗列出了目标名单。学生会照着名单一个个找上门,当场开出印有理事会红章的处置文书,驱赶部员、封存社团活动室,等待后续处置。
“鱼疗爱好者协会!4月13日凌晨在校园外围围墙上涂鸦书写偶像狂热标语,现证据确凿!你们这是对校园纪律和秩序的严重践踏,违反了《紫苑学园高等学校学生行为规范》,予以取缔!”
一名三年级的学生会成员发出了最后的通告。
一句话出来,鱼疗爱好者协会顿时有一名成员坐不住了:“喂喂……!这不公平啊!”
他一脸的愤慨:“我们社团的成员去外墙涂鸦,这件事社团里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就算真是我们社团里的人干的,那也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为什么连我们都受牵连、甚至连社团都要被取缔?!”
“这我可不管!取缔名单上有你们社团的名字,我们不过是照规矩办事!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过后向学生会提交说明文书!”那学生会成员大剌剌地一挥手,完全不理会鱼疗爱好者协会成员们愤然的目光。
随后他又皱眉嘟囔道:“再说了,鱼疗爱好者协会什么的……跟咱们学校里到处都是的奇葩社团一样,真是无聊透顶,这种社团有什么存在意义吗?”
这句话惹恼了鱼疗爱好者协会的成员们,刚刚提出抗议那人更是怒不可遏,上前激动地抓过学生会成员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我们可是都有在好好地进行正常社团活动的,你凭什么侮辱人……”
那学生会成员先是被对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同样怒火中烧:“干什么?!一言不合就想动用武力么?你们这是罪加一等!”
另一名所属于鱼疗爱好者协会的女生满脸愤慨:“罪加一等?还真是霸道啊!这就是学生会的做法?就是你们那位会长做出的决定?真不愧是‘暴君’啊!”
在场的陶阳见此情景,也不免觉得学生会的作法太绝对也太极端——只是几个鱼疗爱好者协会的成员涂鸦,就把人家整个社团给端掉,对社团里的其他人来说确实太不公平。
类似的情形肯定还有不少,也一定会引发众怒。
陶阳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近卫祐希。
他来到学生会室,敲门得到应允后才走了进去,看到坐于正中办公桌前的近卫祐希,正横眉竖眼地训斥着下属: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明明我都已经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了,为什么还能将事情搞砸?!你们到底有没有心好好做事?又知道你们这次的失误,会给整个学生会带来多不好的影响吗?!”她声色俱厉,还用力地一拍桌子,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吓得挨训斥的几个学生会成员吓得噤若寒蝉。
接着。她注意到了走进来的陶阳,顿时面色稍缓。
陶阳则率先搭话:“抱歉打扰了,祐希,有空吗?有些事想和你说一下。”
“祐……?!”刚刚挨骂的几个学生会成员,都不约而同地朝陶阳猛然侧目,显然是对陶阳直呼学生会长名字一事大受震撼。
其中一人,是今早上课前在楼道与陶阳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一年级女生。
“嗯?怎么了?”近卫祐希奇怪道,“你不是跟着队伍帮忙查处问题社团去了吗?难道出什么情况了?”
“差不多吧。”陶阳点点头。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就听近卫祐希扭头对那个一年级女生寒声道:“过后的检讨会,再详谈这次引发的问题……尤其是你,相马,我对你很失望……现在都先出去吧!”
“是……”几个人有气无力地应道。
而刚刚被称为“相马”的、是那个一年级的女生,只见她的眼泪已经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声音哽咽:“真是……非常对不起!会长!”
说完,她快步跑开,其他几人也赶忙跟了上去。
陶阳见了忍不住皱眉,在那几人离开后对近卫祐希问道:“你是不是太严厉了?就算是犯了错,也没必要说得那么狠吧?”
看来“暴君”之名,并非空穴来风。
近卫祐希拧着眉,或者说她紧绷着的脸色从坐上学生会长的位子上起就没有放松过,淡然道:“那个叫‘相马’的女生,虽然还只是一年级,但却是个干实事的好苗子,我有意锻炼她,自然对她的要求高一些、更严厉许多。”
陶阳“呵”地笑出声来:“就像你老爸对你那样?”
听出了陶阳语气里嘲弄的意思,近卫祐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什么意思?”
“被人叫作‘暴君’,难道令你很自豪吗?”陶阳直视近卫祐希的双眼,“你曾说你爸对你如何苛刻,可你现在对待身边人的态度,不就和你爸没什么两样吗?!”
近卫祐希愣了愣,估计是听到陶阳居然拿她和她又恨又怕的父亲比,反而觉得恼怒起来:“你……”
陶阳则是忽然想起穿越【门】后、在2016年看见的那个初中生的近卫祐希,他脱口而出道:“明明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子的,用和蔼的态度对待他人明显更好一些,比如多笑笑什么的……”
这话听得近卫祐希直翻白眼,连生气都忘了,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不过,“以前的我”这个关键词,勾起了近卫祐希的回忆,让她一下子变得惆怅。
“以前的我……好像……中学时的我确实和现在变化很大。”她喟然而叹,“以前的我,是个没用的姐姐。因为有弟弟悠太承担起了家族继承人的重担,所以我才能自由自在地度过大半个中学时代。”
“悠太出事后,作为顶替者的我,才切身体会到了‘近卫家继承人’这一束缚所带来的痛苦。”她不由得抬头望向天花板,似乎在追忆曾经的自己的模样,“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周围人惧怕的‘暴君’。”
顿了顿,她不满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可你平时对别人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包括做事的风格,就是名副其实的‘暴君’啊。”陶阳说着,将刚刚协助处理问题社团的所见所闻,都一一告知了近卫祐希。
“你说的事情,你都知道。”近卫祐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这次学生会的‘清扫行动’,是有理事会从中授意的。甚至指明了以学生会的名义,主导并推动这件事。”
“早乙女的公开忏悔一事,揭露了过度追星的恶果,从而引起了理事会的高度重视。为此,要求学生会严厉处置与偶像狂热有关的问题社团……就算是纯血会有再多的关系户都将一并处置。”她说,“除此之外,还要借着这次的机会,一并清理那些名称繁杂又意义不明的奇葩社团……比如那个鱼疗爱好者协会。”
“学校终于对他们下手了吗!”陶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叫好,毕竟那类的社团诸如“喜欢到想要杀死角色的腐女子团”之类的确实令人无大语。
“学校已经决定要拆除旧馆了,那样的话很多奇葩社团就没有了活动室。而且从节约管理成本考虑,确实不适合留下那么多社团。”近卫祐希又说,“就算这次不发难,下一次也会发布正式通知,处理那些奇葩社团的……当然还是让学生会主导去完成。”
“也就是说……学生会是被推到前面来的、实行理事会决策的工具?”陶阳听着直皱眉头——这样的话,“清扫活动”中产生的所有不满和怨恨,都会集中在学生会头上,甚至是记恨在“暴君”身上。
陶阳知道现实里的学生会,可不是娱乐作品中那种在校园呼风唤雨、能和理事会抗衡的组织。学生毕竟就是学生,哪里可能和大人叫板?
紫苑学园的学生会,也不能公开反对理事会的决定,哪怕近卫祐希是历代学生会长中被认为是最强势的一个。
可陶阳还是觉得有些不服:“那你就这么继续受人摆布?”
“继续受人摆布?”近卫祐希听得眉头一抖,“至今为止听从父亲的安排、甚至在森川同学出事时包庇罪恶……就已经让我受够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最近一开始做学生会的工作,就会让人烦躁得不行。”她刚苦笑完,很快又恢复凛然的模样,“当然,我不会那么容易屈服。这次的事……非得给他办个漂漂亮亮的不可!”
“想要把事情办好,光一个人可不顶用,最终还是需要可以信赖的伙伴。”陶阳却说,“然而‘暴君’……可不是值得共事的主。”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近卫祐希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相马……过会儿我会去和她、还有那些后辈们道歉的。”
说完,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试图将那愁苦的褶皱舒展开,并说:“以后,确实得改改自己的脾性了……”
“那……就去努力从‘暴君’变为‘贤君’吧!”陶阳笑了起来。
“呵,我姑且努力看看吧。”近卫祐希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陶阳一眼,“谢谢你,陶阳……周围的人总是对我敬而远之,而有你这样一个能在我身边……”
她突然止住了话语,脸色微微有些异样,随即偏开了视线:“嗯……没什么,总之谢谢你。”
“不用老是谢来谢去的。”陶阳晒然一笑,“那接下来的事,你打算……”
还不等他说完,就见刚刚那个叫相马的女生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学生会室——
“会长!大事不好了!”
陶阳和近卫祐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给吓了一跳,后者忙问道:“什么不好了?”
“新、新……闻!紧急消、消息!”相马紧张得都结巴起来,“正义代行……第九名受害者出现了!”
一说到“正义代行”,陶阳当即想到了销声匿迹将近半个月的暮狩。
“是谁?”他接着问。
“是……柴泽都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