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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英莲学字,贾珠言说宝玉之事

忆及往日虽有些伤感,但如今见贾母这般说,英莲也认真点了点头。
独宝玉见家里又来了个漂亮姐妹,立时就围过来问东问西。英莲哪见过他这样的,不免有些局促。
王夫人见状暗恼,却也知怪不到人家头上,只得咬了咬牙,心道:“宝玉的事,也不知老爷跟老太太说了没有。不行,还得再去催催才是!”
于是英莲在贾府后宅算是当众露了回面,下人们待她也更客气了几分。
因着李纨忙碌,英莲倒跟元春一处多些,如今又添了个宝钗。二人年纪差不多大,宝钗又颇是人情练达,彼此也渐渐熟了起来。
英莲见她不是练习女红,就是问薛家管事生意上的事,还以为宝钗就是寻常商户女子。
没想到这位见府中莲花亭亭盛开,张口便能作诗,提笔一挥而就,倒令英莲颇为羡慕。
这日她瞅着机会,便问能不能跟着这位学字作诗,宝钗却拒绝了:“我倒觉得,才情于女子而言不是最重要的。
你看这府中的掌家太太,我的亲姨妈,她也不怎么识字,可这于她管家何曾有什么影响?我等女子,还是要习女红、通庶务才好。”
顿了顿,她又道:“你若想认字,我觉得倒不妨找元表姐。她一直给宝兄弟启蒙的,肚里不知读了多少书去。
我也只是跟着家里的西席学了几年,略懂一些罢了。若是教你,只怕要误人子弟。”
宝钗如今的心思,只在如何学生意上,连女红都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读书识字这种,在她看来略懂些就行的事?
她自觉对英莲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是人各有志,英莲此时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所以对宝钗说的勤习女红,通晓庶务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听她这般,只得转头向元春请教。元春倒是乐意,她本就是个爱读书的,如今虽参与管家理事,但每日仍勤学不辍。
用她的话说,就是“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此时见英莲这般,笑着打趣道:“既让我教你,那可得拜师。有了师徒名分,这事儿便来的。”
英莲信以为真,连忙给元春倒了杯茶,又双手递给她。元春见这丫头这般实心眼,摆手笑道:“哎呀,你怎么还当真了?好吧好吧,我教你便是。
以后你每天过来一个时辰,我们从头开始学。”说罢,还是接过茶抿了一口。英莲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谢过元春。
于是就这么着,英莲成了元春的小跟班,整日里跟在她身边请教。
宝玉本就想跟英莲亲近亲近,见状,更是成日里往碧纱橱跑,连元春都觉得有些不妥了。
她这弟弟和英莲差不多大,甄姑娘又是暂居她家,且还被拐过,怎么着二人都得隔开些才好。又想起母亲提到要送弟弟进学,这日便跑去问王夫人。
王夫人听她这么说,更添几分焦虑。连闺女都知道宝玉七岁了,男女不同席,得避避嫌,怎的老太太就不放人出来?她真是想不明白!
打发了女儿回去,想了想,王夫人还是让人叫长子下衙后过来一趟。自家老头子不顶事,这事说了这么久了,也没个下文!
贾珠得了信,傍晚便随王夫人一起用了晚膳。听了母亲的忧虑,他倒是有些明白贾母的意思。
索性宝玉走不了仕途,不如让他快乐些罢了。可贾母毕竟内宅妇人,还是考虑不周。眼下这些细碎的问题不都一一浮出水面了?
于是他一口应了此事,第二日便往贾母那边走了一趟。
见大孙子突然过来请安,贾母便晓得他是有事。见状,她打发了一干人等下去,笑道:“又有什么事儿,你说罢!”
见贾母上道,贾珠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什么都瞒不过您。孙儿今天来,是想说宝玉的事。
他今年已经七岁,男女七岁不同席,实在不好再在内闱厮混了。男孩子将来要顶门立户,他若什么都不会,将来媳妇都不好娶。
就算他只是做个富家翁,也得读书识字、学些规矩礼仪罢?您这边院子里除了他,都是女眷,他一个男子,多有不便。
还不如跟我一道搬去前院,有我盯着,总不会让他有事。”
贾母听他这么说,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是知道的,宝玉因着那玉,多受忌讳。我是想保护他,所以才一直留他在身边养着。
我看重他,旁人才不会轻贱了他去。且纨绔些也好,纨绔了才能活得久,活得自在。”
贾珠却不大认同:“您只觉得这般对他好,却不曾想,他日后会不会后悔现下的自在?身为长兄,我自会照料他一世,但人在世上,哪能随心所欲?
万一他自在惯了惹出事来,到时候还得家里给他善后,反倒徒增烦恼。还不如去族学读书识字,学些规矩礼仪,哪怕一辈子不科举,也是个明理守信之人。
且我听闻他有个爱红的毛病。人都有喜欢的颜色,也不是说男孩子就不能爱红。但他这爱红,爱的是丫鬟嘴上的胭脂红!
小小年纪就这般,若不知引导,将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且他还在您院子里住,长此以往实在不便。
您想想大妹妹,她再过两年就要出阁。宝玉和她一个院子里住,这种事传出去,妹妹的名声何在?
女孩子跟您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同住,是提身份的做派。宝玉掺和在里头,可别害了大妹妹才是!”
见贾珠扯到元春,贾母也不得不正视此事。元丫头这亲事定的极好,对她几个妹妹将来也是有利的。宝玉的事若是让冯家有了芥蒂,万一亲事有变,就坏了事了。
且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大公主保家卫国,骂她牝鸡司晨的都不知凡几,何况一普通女子?若是被退了亲,名声就没了,哪里还能再寻到好亲事!
贾母想到此处,长长叹了口气。莫非竟是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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