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贾珠倒觉得陛下送薛蟠进国子监的旨意,比自己救薛姨夫,让他压制儿子的效果更好。
于是安顿好了薛蟠,贾珠谢过岳父便当差去了。
待过了晌午,带着内阁大臣们呈送陛下的折子,贾珠又去了养心殿。今天倒没什么天灾人祸的奏折,贾珠照旧在一旁念,启泰帝听完后再写上批示。
等念到最后一本,却是山西那边的军机折子,其中写到长宁公主、大同总兵朱淼打退了进犯的小股瓦剌军队,杀敌四十九人。明军死十人,伤四十余。
启泰帝并不觉得这是场无关痛痒的小战役,听了龙心大悦:“大同那边有阿淼在,朕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罢接了奏折过来,在上头看到内阁的票拟,对犒赏的内容没什么异议,启泰帝很快就批示了。
想了想启泰帝又单独给闺女写了封信,叮嘱她别总冲得那么前,也要注意安全云云。
等写好了信,这才夹在奏折里一并给贾珠拿着,让带回内阁复命。贾珠还在想这位公主的事,闻言瞬间回神,连忙带着折子行礼退下。
走在出宫的路上,贾珠越想越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奇怪。原以为自己这种自封镇国公、上前线打仗的皇帝难得一见,没想到来了这头,还有个得封实权总兵、冲杀在前线的皇室公主。
嘿,这可太有意思了!要是有机会了,定要会一会这人。自己当初虽离经叛道,可也没想过封女子为官。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启泰帝无视性别、委以重任呢?
一旁送他出宫的小内侍正是戴权的干儿子,见贾大人似没听说过大公主,于是趁着四下无人,小声解释道:“这位是陛下的长女,驸马是龙虎将军、原大同总兵姚胜。
他们一直驻守大同,直到前些年驸马病逝,公主临危受命抵挡了瓦剌入侵,大获全胜,后来陛下就把大同交到公主手里。
殿下和驸马伉俪情深,膝下只有一子,如今年方七岁。”
贾珠扬了扬眉毛,问道:“这位小将军如今在京城?”
小内侍摇了摇头:“并没有,小将军跟着公主在大同。”
贾珠心道,莫不是启泰帝觉得公主是女流之辈,威胁不大,所以才没把小姚接回京城?
他也不作细想,笑着谢过这小内侍:“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这些。再者,也替我谢谢你干爹。”
若没有戴权首肯,这小内侍如何敢私下示好?贾珠也不是傻的。
眼瞅着到了宫门,贾珠跟这小内侍道了别,就回去交差了。
直到下衙时分,贾珠才骑着马回家。这时节天热,傍晚时候日头没那么大,马儿小跑起来倒也有那么一丝凉意。
进了院子,李纨见他脖子上都是汗,忙让丫鬟拿巾帕来,又亲自服侍他换衣裳。
贾珠摆了摆手道:“我先去沐浴一回再说,这天气,实在是热!”说罢便往浴房去。
等把那几乎湿透的靴子脱下,整个人泡在盛满清水的浴桶里,他长长舒一口气。还是家里好啊!
过了一会等李纨见着他,便见丈夫换上了家常的纱制道袍,跻着纱织软底鞋,头发还微微滴水,就这么踢踢踏踏过来了。
李纨嗔道:“怎的头发不擦干?小心着凉。”于是亲手拿了巾帕来给丈夫擦头发。
贾珠笑眯眯地享受了一回服侍,问道:“怎的屋里就一盆冰?今年天热,小心中暑了。”
李纨闻言叹道:“今年咱家囤的冰不够,没想到天气这般热,现在市面上冰价大涨,简直翻了一番。
我寻思着不大划算,索性只给长辈们那里多供些冰,咱们忍忍也就是了。”
贾珠闻言嗐了一声:“说起来侍诏厅和翰林院也热得很,今天还有人中暑晕了过去,已经送去医馆救治了。
要我说不要心疼银子,只管买去,钱哪能跟人比?林之孝也快回来了,最晚不过下个月上旬,到时候咱家账上不会缺钱的。”
说罢看着媳妇的小脸:“我看你最近瘦了,肯定是热的。明天就打发人买冰去,别省钱!”
李纨见他这么说,手中一停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顿了顿,她又道:“姨太太生日将近,老太太说了,就在水榭里开个小宴,又热闹又凉快。”
贾珠起身拢了拢干得差不多的头发,就这么披散着仰在椅子上,随意道:“哦,可知是哪一天?”
李纨也在他身旁坐下,笑道:“就是四天后,五月三十。”
贾珠笑道:“我就不去了,天气热得很,那天又要当值,你替我尽尽心意便是。”李纨一听,自是笑应了。
第二日她就打发了人去买冰,这下府里大小主子都能凉快些。
却说赵姨娘前些日子还因着儿子夜里热的睡不着长痱子,私下里骂王夫人婆媳是老抠,不顾其他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探春闻言气道:“姨娘又在说什么混话!这家里除了长辈们,现在谁不是捱着热,怎的就弟弟如此娇贵?姨娘说话也当心些,上次被太太罚跪,可不就是祸从口出?”
赵姨娘见女儿才五岁就训斥自己,顿时羞恼不已:“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的胳膊肘总往正院拐?我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弟弟!”
探春见赵姨娘总是管不住那张嘴,为此不知吃了多少亏都不长记性,此时又听她这么说,气得眼泪直流,用手擦了一把就往出走。
赵姨娘还在后头喊:“姑娘去哪?外头这么热,中暑了可没有冰给你用!”
探春听着这混话越走越快,侍书一路小跑追着她,二人很快就消失在此处。等回了屋里,探春方大哭一场。
众人不晓得赵姨娘母女为着用冰的事闹了不愉快,只知道没过几日,珠大奶奶就派人买了几十车的冰,现在府里人人都觉得大奶奶大方。
赵姨娘这边也得了冰,这才不抱怨了。待给闺女做了双睡鞋,母女二人也重归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