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贾珠又道:“可惜之前棉布这边,各地手艺不同,质量差距也大。现下富户都穿绸,平民百姓也没穿过松江棉这样的好布。
所以想提前跟您说一声,要是日后朝廷需要,希望您能为了大义,同意把棉布织机的图纸献给朝廷。如果您能同意这一点,棉布上的分成我家这边还可以再低些。
至于赚洋人的钱,绸缎上面已经足够,棉布可能只是添头。更何况,外甥刚刚还想起一事,正好跟您说说。”
于是贾珠便把在石头城附近贾家田庄发现野茶的事给薛姨夫说了:“我家田庄进上了一味野茶,尝着还不错。因着靠近雨花台,我便叫它雨花茶了。
如今不过随意培育,味道就很不赖,想必精心照料几代,也有机会成为雀舌一类的好茶。
再者,就算这茶始终不如那些名茶,也不影响咱们卖给洋人。
眼下那些名茶想提高产量是极难的。只要咱们的茶味道好,野茶培育的怎么了,再怎么说都比洋人买走的那些普通茶叶强些,总不会缺了销路。”
薛姨夫自家没有茶叶生意,金陵附近的茶园早就被权贵瓜分一空,哪里轮得到他家?
如今听他说了这么些,先是为他竟还有一张图纸震惊不已,又见他说起赚钱头头是道,且还胸怀天下,不由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他听贾珠说着自己的计划,那是既要自家赚钱,又要造福百姓,竟真想着“达则兼济天下”,不由心下赞叹:“我这位连襟,真是生了个不得了的儿子啊!想来贾家的将来,必得看这位了。”
又听到他不过临时在金陵住几天,竟还关心农事,能一下子从野茶里发现商机来,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可惜不是我家孩子,不然他在商事上这样敏锐,我定要好生培养的。”
一时又想到自家儿子薛蟠,那是只有叹息了。自己还是得多撑几年,看看儿子还有没有救。实在不行,也只能盼着将来孙子给力些了。
好在自己已是决定跟贾珠联手,有着这层关系,将来贾家也不会不照拂自家一二。
于是薛姨夫不再迟疑,笑着开口道:“棉布织机的事你放心,织机还是我家来造,图纸的事,薛家也是皇商,既是大明臣子,自然以国事为重。
如果朝廷需要,我自是同意上交朝廷,绝无二话。这棉布生意,就我家五成,你家五成吧。
至于那茶叶,因是你家先发现的,想必日后也用得上你家田庄和茶农,我们也五五分成。”
贾珠对雨花茶的事情没有问题,棉布上却是能感到这位薛东家是大大让步了。
可他却不愿这么占便宜:“姨夫,棉布上面不能这样,还是我家三成,你家七成吧。不然我家这边出力少,岂不是白白占了便宜。”
薛姨夫笑着摆了摆手:“哪里,这些都得靠你们贾家多照拂,我们也好事事畅通。”
贾珠却坚辞不肯,薛姨夫这才笑叹了口气:“好罢,那就按你所说。”
于是贾珠请了林之孝,薛姨夫叫了吴管事,让两人做了见证,贾薛二人立了协议。彼此没有异议之后,方由贾珠签了媳妇的名字,跟薛姨夫定了契约。
薛姨夫看贾珠竟是写他媳妇闺名,不由笑道:“你还真是谨慎。不过外甥媳妇的名字,怎么好让外人知道。”
贾珠面上笑嘻嘻:“姨夫也不是外人,旁人也不会乱说的。”说罢,目视吴、林二人,露出几分警告来。
二人都是管事、管家,何等机敏,连忙发誓绝不外传。薛姨夫看他事事周到,也不再多说,又瞅着天色渐晚,看贾珠也不欲多留,这才派人送他回去。
却说林之孝一路上还有些迷惑,只知道珠大爷似是跟薛老爷要做生意,所以请自己作见证。却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贾珠见他这样,却也不想这时候就跟他解释,他自是有一番考虑的。
无他,他此事做的其实不可谓不大胆。毕竟贾家家大业大,现在的话事人又不是他。
自己公然跟薛家的当家人定契约,对方却愿意相信自己,除了那两张价值千金的图纸,怕也是觉得他年少及第,有投资的价值罢了。
但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事回去,非得跟老爹和祖母好生解释才行。
自己和薛家合作也是为了家里有进项,想必老爹和祖母,也不会过分怪他越权吧?
至于林之孝,此次带他出来不过是爹娘指定,但瞅着他还算是个能干人,心地也不坏。毕竟按着资料片,这人还劝琏二,别让旺儿的混账儿子娶彩霞呢。
且之前在金陵时,自己也私下见过这人给街头乞儿送吃的,可见同情心还是有几分的。
但这生意的出面人,还得让长辈指定。若是自己先让林之孝插了手,说不定还会惹了家里人不高兴。
一念至此,贾珠当时便写下了媳妇的名字,心里也更想早些回京了。毕竟一下子有好多事要处理,没有老爹这个大旗,还真是不太好办呢!
却说这位薛东家让人送了贾珠回去,这才叫住吴管事,把两张图纸都拿给他看。
吴管事虽没管过棉布生意,但织造行业触类旁通,他家本是匠人出身,靠着老爷提携,自己才到外头做了管事,更是忠心不二。
见贾家竟还给了东家一份图纸,他惊讶过后,小心翼翼把两份图纸都接过来,看了一回便道:“真不知贾公子是从哪位大家手中得的,实在是太珍贵了。”
薛姨夫不禁笑道:“老吴,怎么个珍贵法?”
吴管事坐下便道:“您先看这丝绸织机。不说深的,您只看这里”,他顿了顿,指向一处道:“这新织机,织造时人脚踩踏杆,就能操纵提花龙头。
这样一来便能控制经丝提升,自然不需要人工挽花了。现在咱们的旧织机还是两人操作,日后用这新织机,一人就能胜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