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笑赞道:“冯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看明年的秀才试,你必能中的。”
冯紫英乐了:“借兄弟吉言了。”又叹道:“你这就升到乙字班去了,徒留我一个人待在丙字班,为兄心里好苦呐!”
贾珠一口茶险些喷了,这家伙简直比当初的刘妃还会撒娇!忙抚了抚自己竖起来的鸡皮疙瘩:“老兄又开玩笑,来来来,快喝茶堵了你的嘴!”
二人说笑一番,又让晨星在厨里叫了几个小菜,吃了晚饭才各自分开。
第二天贾珠到了乙字班,举目四望,自己俨然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好吧,这其实也没啥。
好在乙字班里的同窗们也很友好,看到他进来,好几个人还主动打招呼呢。
贾珠一一回礼,看第三排还有个空位,就把笔墨纸砚放到那桌子上,旁边那姓李的秀才还好心帮他拉开了椅子。
见这老兄如此热心,他坐下谢过,趁着夫子不在,两人便闲聊起来。
这李秀才名叫李忻,三十出头的年纪,蓄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语气十分和善。他是京郊李家村人,家里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
他爹自己读书不行,但对儿子寄予厚望。好在儿子也很争气,通过了学院考试,李秀才他爹便送儿子来这京郊有名的白檀书院读书。
李秀才二十四岁上中了秀才,是李家村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秀才。可惜举人难考,七八年了都没成功。
这李秀才对着贾珠叹道:“贤弟真是少年俊杰,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为兄却是耗不起了,家里父母年老,妻儿分离也不是长久之计。
明年正好是秋闱之年,如果不能考上,我就弃了这科举的念头,回乡当个夫子罢了!”
两人正聊得兴起,乙字班的刘夫子进来了。按着名册点了名,刘夫子将新进乙字班的几个秀才勉励了一番,就开始讲《春秋》。
《春秋》是五经之一,算是贾珠比较感兴趣的课程。不过乙字班的老师不喜欢温习旧课,节奏也很快。
贾珠今天竟是完全不能走神,否则就觉得有些吃力。不由心下暗忖:“看来乙字班还是不一样,不提前预习一下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心里发苦,看来以后,晚上是别想偷懒干别的了。
话说在白檀书院乙字班,时间过得那是非比寻常的快。这里的同窗们都是奔着举人功名去的,所以下课以后多的是人围着夫子问问题。
一开始贾珠是不想问的,他自己基本功还是不错,觉得夫子讲的已是懂了,还问什么问啊。
但别的同窗一问,夫子总会耐心解答,听听不仅有收获,有时候不免衍生出别的问题来。
时间长了,贾珠思考问题也比以前更深了,突然发现问题一下子多了许多。好了,这下子不加入问问题大军,那都不可能了。
当然,乙字班的考试也比丙字班多,每季度都有一次。贾珠对考试这种事,那是绝不肯丢脸的。
为此,虽然他年纪最小,可是用功只有更甚的,结果年纪轻轻,最近掉头发都严重了。
他这一看也急了,心下大叫:“哎呀,科举是任务,是很重要没错,但朕这外貌也不能有损呐!”
于是为了保住这满头秀发,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忙让晨星回家,带点补气血和生发的药材补品来。
王夫人听了晨星禀报,顿时心疼不已,忙让人准备了东西送去。但此后,虽然她时不时就派人来送东西,却和从前不同,绝口不提“放松放松、不用如此努力”的话了。
如此看来,用后世的话说,王夫人某种意义上那也是虎妈,而鸡娃是不分时代的。
寒来暑往,就在贾珠持续用功一年多后,他这水深火热的日子随着秋闱的到来,获得了暂时的停顿。
如果说两年以前,刚来此界的他还是有些浮躁,并且对于科举有一种无知者无畏的精神,那么一年后的现在,脱离了皇帝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和芸芸学子一起公平竞争,他对科举知道的越多,复习的越久,心里就越是认真,对这个制度就越是敬畏。
这科举,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富户人家的子嗣科举入仕能让家族更进一步,那寒门学子考科举更是改命换运的关键一步。
可这科举,却不是努力了就一定有回报的。有的人几十年也不能寸进一步,胡子花白了都是童生,过不了秀才试的多了去了。
这么一想,当初自己真不知是怎样的运气,竟能县试夺魁。而这三年一次的秋闱乡试,比起考秀才更是难上加难。如今的自己,却不敢说乡试一定能首战告捷的。
和贾珠一样想法的显然不在少数,这段时间明显能感到乙字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大家一个个步履匆匆,似乎连寒暄都变少了。
前段时间科考定乡试资格,只有第一二三等成绩才能参加乡试,贾珠侥幸在第一等的位置上。
秋闱前夕,书院给大家放了假,于是他也和同窗们一样,各自回家备考去了。
乡试共有三场,每场考三天,分别是八月初八、十一、十四这几天进考场,考试后一天出场。
八月初八那天,贾珠依然是子时就起,带了准备好的考篮,便乘车前往考场。
这次贾政亲自送考,在车上殷殷叮嘱了一番,态度是难得的和蔼。昏暗的车灯下,贾珠看了心下称奇,却也恭敬应了。
马车走的还挺快,到了地方,却已是有考生在大门口排队了。晨星扶他下了马车,踩着矮凳,贾珠心里嫌弃,自己这个子还是得长一长才好,如今还是有点矮呀!
看他和排队的考生们站在一起,晨星行礼告退,服侍着政老爹一起回府去了。
今天贾珠身上穿了六层单衣,感觉自己很不灵活。原因嘛,是朝廷有令,为了防止考生作弊,所以乡试不能穿夹袄的,就只能这样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