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的崛起堪称奇迹,先是以雷霆手段完成复仇,打响名头,在江湖上赢得一席之地,后又连施巧计,屡建奇功,逐渐做大做强,终于从惨烈的争斗中脱颖而出,爬向了权利巅峰。
从此,世界上再无有情有义的摩托,只有心黑手辣的牛老大。
巅峰,即是无尽的孤独,永恒的寂寞。高处不胜寒,他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他告别了今生的唯一挚爱。
是她提出的分手,结束了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她拒绝了他的钞票,拒绝了他的船票,拒绝了他的全部好意,只带走了一条项链。
廉价又普通的项链,尾扣附近缠着几圈铁丝。
那是一个名叫「摩托」的男孩儿送给她的。那时的他尽管贫穷,卑微,浑身上下却充满了希望,闪耀着光芒。
『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娶你做老婆!』
半年后,她诞下了一对龙凤胎,从此过着平凡而拮据的生活。独自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她拒绝了所有追求者,至今没有嫁人……
『喜欢我的礼物嘛?』唐可媛轻轻拍手,叫醒全身心沉溺在记忆洪流中,不能自已的牛老大。
『带她去见那个小子。』眼中怒气略现即敛,牛老大呵出一口浊气,有神没气地吩咐道。
拖着明显有些沉重的脚步,金刚推开了窄室的大门。
摆柳腰,移玉步,半截身子探出门框时,唐可媛忽然别转香躯,美目流眄,娇滴滴的回眸一笑。
『故人无恙,牛老大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啦!』
猝不及防下,牛老大顿时胸口一闷,脑袋里「轰」的一声,伴随着一股邪气直窜天灵,脑际之中立成一片混沌,与此同时,百般滋味更是齐齐涌上胸口,相互撞击,险些没迫得他当场吐血。
事后全神思索,却是越想越后怕。无论他的嗅觉失灵,还是那条项链,都是绝密中的绝密,这个女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左折右转,唐可媛落在金刚身后,跨月门,出高墙,穿梭于庭院间的静谧小径,赏一赏淡看人间的奇岩怪石,品一品花期未至,就已迫不及待竞相绽放的山茶,步履轻盈,如飞似舞,好不轻松惬意。
不论她走的多快,都追不上前面的引路人。
以快制快,以慢对慢,不管唐可媛的节奏如何变换,金刚与她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多不少,不增不减,就好像……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十足默契。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金刚倏地停下脚步,动作机械地转过身来,亮出布满老茧的右手掌心,对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者是客,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有劳啦!』唐可媛抛去一道明媚动人的秋波,朝对方摆了摆手,扭起灵动的水蛇腰,跃入阒静无声的院落。
张灯结彩的庭院门户大开,似在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正屋坐北朝南,亦是灯火最为辉煌之处。站在院子中央凝目瞧去,只见屋中陈列着一张古色古香,以金漆粉饰的雕花供桌,桌子正中摆放着一只玻璃瓶,瓶中有花,酒红色,似锦如缎,赫然是一支蔷薇。
无声的绽放,悲伤的方丹。
唐可媛轻轻抽出瓶子里的花儿,爱不释手地捧在掌心,就像一个怀抱洋娃娃的小女孩,送出两道饱含深情的温柔目光。
『知道你没事,姐姐我就放心啦!』这句话说出口时,一把手枪正从门后的阴影中默默钻出,隔空直指她的后心。
有光亮的地方就有阴影,阴影总是藏身于光亮背后。
枪在人的手里,人在看不见的阴影中。
『不想跟姐姐聊两句嘛?你呀,从前就是这个样子,比起表达自己的感受,更愿意做个安静的倾听者。那时候的你最喜欢听故事,但是唯独讨厌童话,因为你觉得童话太美好,美好到根本不能去相信……』
半空中的手枪依然稳定,却已收敛了几分戾气,不再那么杀气腾腾。
唐可媛正在替蔷薇梳理花瓣,思考着如何能唤醒它的全部潜力,让这朵悲伤的美人儿更加魅力四射,美艳动人。
『姐姐还记得,你曾经特别痴迷武侠,想着能过上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生活……仗剑天涯问归路,一壶浊酒,笑红尘最苦。』
叹息声中,脆弱的花瓣翩然飘落。
『再后来,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终日营营役役,为事业四处奔波,我们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从弯腰拾起花瓣,到再次立直香躯,回身直面枪口,唐可媛的动作从容而果断,宏放中不失优雅,潇洒自如,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竟是说不出的飒爽干练,英气逼人。
持枪之人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戴了一张面具,青面獠牙,恶鬼模样。
『还是这么调皮,喜欢躲在门后,伺机吓唬姐姐……起初我并没在意,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才发现,原来你每天都会守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期盼我早日回家。』
枪身一震,唐可媛顺势踏出一步。
对方立刻校准枪口,坚定姿势,摆出随时会扣动扳机的样子。
谁都阻止不了此时的唐可媛,除非死神亲至,末日降临。似短实长的刹那间,她的胸口已经抵住手枪,抛却了生死,忘记了一切。
红唇轻启,吻上了面具的额头。
触电般的剧震走遍全身,对方下意识想要退步抽身,却发现唐可媛早已牢牢握住他的枪,再也不允许他离开自己。
『男子汉可不能临阵退缩哦……』凄迷的美目半开半阖,如痴如醉,似怜似怨,流露出难以言宣的复杂感情。
说话时,唐可媛已将对方抱紧,替他卸下了面具。
那把「哑火」的枪,终于垂了下去。
『为什么……』阿牙没有回应女人的柔情,因为他根本不配。
『你爱我,而我,也爱着你,』唐可媛重新站稳,甜蜜地一笑,『凡是复杂的问题,道理大都非常简单。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