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洋馆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打碎的窗户都已恢复原状，地上的血迹也已不见踪影，水晶吊灯发出明澈而柔和的光芒，屋子里暖和极了。
你必须得佩服白家洋馆的能力与效率，以及这份处变不惊的风度。
举止优雅的客人们已经陆续回到房间里，三五成群，觥筹交错，交换着近些天的趣闻，商议着下一笔生意。
『这就是所谓的「集体失忆」吗？』张谦由衷钦佩这帮家伙的演技，『原来他们才是世界上最会演戏的人。』
『只要我们的小猫咪还活着，能为这群水蛭提供食物和养料，他们就会一直聚集在她的身边，到死都不肯散去。』
唐可媛从侍者的托盘里捏起一杯香槟，举到鼻子前嗅了嗅。
『生存，毕竟是一件丑陋的事，为了生存下去，自诩高等的人类是可以退化成野兽的……不，也许还不如野兽。』
悠扬的乐曲再次响起。
『我还以为派对已经结束了。』张谦突然眯起了眼睛。
『作为今晚的主人，她总要给客人一个交待，给他们一些面子。不管怎么说，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唐可媛仍在打量手里的香槟。
『如果我是程大小姐，我的脾气大概也会很差，不用想都知道，应付这帮家伙会是一件多么令人头疼的事。』
话音刚落，一袭盛装的程禅真已经走进舞厅，在老金的贴身陪伴下，开始了千篇一律的社交活动，不得不说，她真的做得很好，嘴角总是挂着一丝温暖平和的笑容，既没有表现得太过疏远，也不会显得太过殷勤。
这当然是因为她有一个好老师。
『怎么，难道是后悔了，想要姐姐我再亲你一口啊？』唐可媛侧过头来，迎上小坏蛋的双眼，『还是说，你已经吃腻了白菜豆腐，想要换换口味？』
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暧昧游戏，喜欢看他见招拆招，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张谦显然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我还以为你会是这场聚会的焦点……』在他看来，这只妖精无疑是个与人打交道的高手，社交圈子里的顶级玩家。
『还不是担心你会吃醋。』唐可媛嘟着嘴，赌气似地嗔了一句。
『你觉得我是一个小器的人？』
『反正算不上很大方。就拿刚刚的那件事来说吧，姐姐只不过是想借你的嘴，擦掉多余的口红，可你呢，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坏蛋，又是怎么对付姐姐我的……』
无论这个女人在不在理，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似乎都很有道理。
张谦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苦笑着，又一次选择了妥协。他并不在乎这场游戏的输赢，也不想知道唐可媛这样做的原因，只要她没有产生实质姓的威胁，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永远保持这份绅士的品格。
优雅的旋律戛然而止。
下面是派对主人的祝酒时间。
一些客套的应酬话，两个老掉牙的笑话，几则被经常引用的谚语……程禅真的祝酒辞实在不算精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聊。
客人们却都听得津津有味，喜笑颜开，老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予程禅真最热烈的回应，配合她将室内的气氛推向高潮。
所有人都没提及刚才发生的袭击。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把酒言欢乃是人生一大幸事，可若是人人口不对心，俱都心怀鬼胎，这杯酒……呵呵，怕是还不如酸掉的马尿。』
唯有一个人敢说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敢当众不给程大小姐面子。
他的名字叫做胡十八，独一无二，当世无双的胡十八。
没人知道胡大老板是在何时驾到的，人们更猜不到他是怎么进来的……因为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而是选择了一个惬意的姿势，仰躺在了一张极其舒适的软塌上。
唐可媛可以证明，那张酒红色的仿古贵妃榻真的很软，很舒服，使人陶醉，令人流连忘返。
『唐小姐亲自暖过的床，果真是不一样的……老天待我不薄，终于还是让我这个残废享受到了人间极乐，也让我在这一刻，成为了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平时的胡十八可不会如此轻薄，浮夸。
唐可媛挽起张谦的胳膊，轻移莲步，含笑来到了软塌前。
『能为胡老板服务是我的荣幸……哎呀，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程小姐不会生气吧？』
『唐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胡某人虽然拖着半截残躯病体，在世上苟且偷生，却也能分清孰高孰低、孰优孰劣……能与唐小姐你相提并论的女人，实在少之又少，若是能博得美人青睐，即便得罪千千万万的人，又有何妨？』
说着，胡十八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你肯放我走吗？』一如既往，唐可媛把最得罪人的事抛给了小坏蛋。
『如果你想走，八匹马都拉不回你；如果你不想走，就算我用枪指着你的脑袋，你也不会挪动半步……』气聚神凝，神光内敛，张谦打起了太极。
『好心提醒一句，姐姐这次可不会允许你耍滑头哦。』
『没关系，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眨眼的功夫，怒气冲天的程禅真已经分开看热闹的人群，杀到了胡十八的面前。这尊煞神既然已经进场，这件事就轮不到别人管了……
『没瞧出来，咱们的胡大老板，竟然还是个老练通达的情场浪子！』程大小姐居高临下，射出两道刀片般的鄙夷目光。
老练通达的情场浪子是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其所指代的对象，基本可以和寡廉鲜耻的流氓，或是人面兽心的败类划等号。
胡十八摩挲着干净整洁的下巴，禁不住笑了笑。
『咱们的程大小姐，又何尝不是一位热情奔放的世家名媛？』
所谓的「热情奔放」也是一种委婉的措辞。程禅真的复杂情史人尽皆知，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