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八走到哪里,程禅真就会跟到哪里。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至于谁是猫,谁是老鼠,那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讲得清,道得明的了。
程禅真是典型的「夜行动物」,热衷于刺激的夜生活,在密集的鼓点里放飞自我,但是为了胡十八,她可以起得很早,比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要早。
对着手机检查了一遍妆容,程大小姐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紧张,这是一种十分微妙且复杂的状态,既有情侣见面时的期待,又有冤家碰头时的戒备,以及一份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清楚的矛盾。
没办法,谁让她喜欢上了一个又可恨又可爱的男人。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男人。
胡十八是不会亲自开门的,更不会只围着一条浴巾,在别人家的客厅里乱晃。
程大小姐皱着眉,扁着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意,然而她的瞳孔却在不住地震动、放大和定格,仿佛已将眼前的这一幕牢牢刻进了脑子,再也无法遗忘。
那是一副历经千锤百炼的钢筋铁骨,也是一具饱尝千磨万击的血肉之躯。
令人触目惊心的刀伤比比皆是,如同一条条狰狞扭曲的蜈蚣,爬满前胸后背,除此之外,虬结隆起的肌肉上还分布着大大小小,共计九道弹痕,其中致命伤三处,非致命伤六处……
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事吗?』张谦顶着两个黑眼圈,打了个兴味索然的哈欠,『你是起了个大早,还是压根儿就没睡?』
『我……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胡十八在哪儿,我要见他!』
『他在睡觉。』
『还在睡觉?你们昨晚干什么了,他为什么没有按时起床?』疑心病很重的程大小姐立刻警觉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喝了顿小酒,熬了个小夜,吵了两句嘴……』
『你这个混蛋!』程禅真想去揪对方的衣领,但又忽然意识到这厮根本没穿衣服,『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动静小一点儿,别吵着小胡睡觉。』
竖起的食指贴近嘴唇,张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真的很懂得如何做个称职的混蛋。
天知道程禅真多想一脚踢死这个可恶的家伙,再亲手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让这厮永世不得超生!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坏蛋从不会姐姐失望……背部肌肉不错,腹肌看上去也很发达,咯咯咯,今天真是大饱眼福啦!』
销魂的女人,销魂的女人香,闻香而识人,人有出尘绝艳,亦是国色天香。媚眼如丝,柳腰款摆,唐可媛踩着优雅的猫步,笑眯眯地站在了张谦身前。
她的妆很淡,却已足够俘虏世界上的大多数男人。
『你跟踪我!』程大小姐的嗓门又扬了起来。
『别害怕,我不是来找小十八叙旧情的,』妖精抿了抿玉润的檀唇,眼里只有张谦的身体,『姐姐我呢,是专门来给这个小坏蛋送早餐哒。』
她的目光贪婪而露骨,却又无比专注,好像在观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又像是在仔细找寻着什么……
『你是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认为我的眼睛瞎了?』程禅真瞧着两手空空的女人,『哼,什么送早餐,你这只狐狸精就是来钓男人的!』
『为什么不问问他呢?』盈盈一笑,唐可媛朝小坏蛋抛了个媚眼。
闻言,程大小姐不由微微侧目,冷冰冰地瞥了眼姓张的混蛋。
『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也挺想知道,「我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张谦看着嘴角含笑的妖精,其实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两位不速之客被让进了客厅。
张谦也终于穿上了衣服。
『真可惜,姐姐我还没看够呢。』妖精貌似有些失望,然而又情不自禁地勾起猩红的唇角,意味深长地一笑。
『你给我收敛一点!』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心头,程禅真的反应格外强烈。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唐可媛舔了舔嘴唇,一双美眸又落在了张谦身上,『小坏蛋饿不饿,反正姐姐我是有些饿了……』
话音未落,她已轻车熟路地摸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冰箱里堆满了形形色色的肉类和海鲜,以及张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叫不上名字的名贵食材。
众所周知,胡十八在饮食方面的忌口颇多,平时是不能吃肉的。与他同住的老金虽然没有吃素的习惯,可也不会如此大手大脚,将自己并不富裕的薪水花费在享乐上。
『这些东西都是我让人提前运来的,』唐可媛穿起一条酒红色的围裙,朝背后努了努嘴,『可以帮个忙么?』
『所以你早就料到我会来?』张谦替妖精系好裙带,刹那间已经想通其中的缘由,『原来你一直在配合小胡。』
『我们打了个赌,赌你最后会不会走。如果小十八赢了,我会立刻消失,永远离开咱们得程大小姐,可是如果我赢了,那么……』
唐可媛脱下高跟鞋,腰肢抵着墙,缓缓踮起了脚。
光彩夺目的女人,娇艳欲滴的双唇。
『作为男人,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张谦笑着贴了上去,一下子找到妖精的耳朵,『你说,我究竟该不该动心?』
『你想不想动心?』
『我能动心吗?』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的胆子不算太大,小命也只有一条。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不能不防,也不敢不防……所以别误会,不是你的诱惑不够大,而是我实在太舍不得这个花花世界,太贪生怕死。』
张谦说的未必全是实话,但也不都是假话,绝对诚实的人活得太累,极度虚伪的人活得更累,如果不想被活活累死,就得学会在老实人面前诚实,在伪君子面前虚伪。
就像唐可媛所说的,这个男人的确是个坏蛋,不折不扣的坏蛋。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