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托突然发现,特基拉叔叔变得更像一名合格的家人了。
会夸奖他、赞同他、以及讨好他。
但是却也只是表面上的姿态而已。
对方的心口不一如此明显,仿佛确信艾托看不出来真相一般。
如果是之前,宫本艾托也许会因为对方表面上顺从的姿态而感到满足。
但是对如今拥有了宫野明美的灵魂,甚至同时掌控着波本、莱伊、苏格兰三人的灵魂的艾托来说,特基拉心口不一的爱已经无法让他感到满意。
还不够。
但比起一开始的态度,特基拉叔叔的确有了进步。
有进步就应该夸奖。
于是艾托伸出手,摸了摸特基拉的头发。
“做的很好呢,特基拉叔叔。”
“要继续这样,变得更好啊。”
要一直进步,不能停滞不前啊。
从一开始的摆明的厌恶,到现在的心口不一,再到后来的表里如一。
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毕竟特基拉叔叔是真正的家人,和卧底家人是不一样的。
身为卧底家人的透哥直到死的时候都没有真正的爱上他。
白发蓝眼的少年抚摸着成年男人的头发,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什么珍稀动物。
这是宫本艾托认为的夸奖。
在特基拉看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侮辱。
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直白的发怒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只是默许似的垂着头。
像是一棵在暴风雨的摧残下变得无精打采的树,连叶片都透露着蔫了吧唧的气息。
像狗一样被摸头,总好过被打到垂死。
特基拉在内心告诫着自己。
要忍耐,要控制自己的脾气,要试着多思考,更要……
——学着讨好艾维克利尔。
只有对方高兴了,他才能过得舒服一些。
他现在在艾维克利尔的底盘上,不得不低头。
无论是怨恨,愤怒,还是其他的报复也好,通通都等到他离开艾维克利尔身边再说吧。
鞋子做好了。
曾经需要艾托和大福一起手工缝制许久的工作,有了全自动机器之后变得极快。
艾托将鞋子一双双分别放入鞋盒,随后抱着比人高的鞋盒离开实验室。
只留下特基拉一人。
实验室的灯自对方离开后就悄无声息的熄了,特基拉的表情也一瞬间变得极为阴沉。
人是极容易被驯服的动物,却也是最难被驯服的。
……
一个人如果抱着比自身还要高的物体行动的话,姿态总是有些局促乃至滑稽的。
因为他们看不见前路,担心撞到人或物品的同时,还要小心抱着的东西不会掉落。
但在艾维克利尔抱着高过头顶的鞋盒从电梯中走出时,波本却只觉得对方的行为有些荒诞的可笑。
“怎么没想过给我做一双鞋子?”他随意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两条腿随意交叉着,一只手还按在黑狼的头顶,语气轻飘飘的,分明还带着笑意。
被鞋盒挡住了整个上半身,从正面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鞋盒底下长了双腿,成了精怪。
少年疑惑的从鞋盒边上探出头,模样也更像是精怪了。
“因为彻哥没说你想要,你想要吗?”他语气平静,理所当然的说着。
虽然说着他最爱家人,但是艾维克利尔却似乎从来不会主动想到给予他们什么。
但如果问对方要的话,却又会十分乐于献上一切。
简直就像……
“你是许愿机吗?只有像你许愿,才能得到什么?”波本意味不明似嘲讽似暗示的说着。
或者说……
被供奉在高台上的神。
只有在信徒虔诚祈祷时,才会纡尊降贵的选择性聆听信徒的愿望。
随后或充耳不闻,或高高在上的给予一些所谓的恩赐。
从来没发生过神主动给非信徒赐福的事迹。
简直就像是设定好的机制一样。
“我不是许愿机,只是大家不说的话,我就不知道大家需要什么。”艾托摇了摇头。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比较好,主动给出的东西无论是大家需要的还是不需要的,都会让人不高兴的。”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些许困扰和沮丧的神情。
“没有人懂他们,他们会不高兴,但是有人懂他们,他们也会不高兴。”
“这种情绪实在是太复杂了。”他为此真情实意的感到无奈。
在遇到第一个卧底家人时,艾维克利尔十分的热情主动。
哪怕卧底家人什么都没要,他也主动的给对方送了很多东西。
武器、资金、下属、药剂、甚至遇到对方拐弯抹角的试探,艾维克利尔也会直接将对方想要知道的消息说出来。
但是对方却并不高兴,并且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此后每一天生活的都越发忐忑不安。
没有动过艾维克利尔送的东西,也不相信他所说的信息,并且主动远离了艾维克利尔。
最后,仿佛被逼入绝境一般,他下药迷晕了艾维克利尔,选择带着对方一起叛逃。
在叛逃的行为暴露之后,对方看着艾维克利尔的眼神却充满了警惕与恐惧,仿佛是艾维克利尔造成他不得不叛逃的结局。
这很奇怪。
“是我对他不好吗?”获得代号没多久的艾维克利尔疑惑的询问格林纳达。
仿佛看了一场高评分搞笑电影的格林纳达笑的风轻云淡。
“不,是因为你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敏感的心惶恐不安。”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于是在那一天,艾维克利尔明白了,无论是卧底家人,还是组织的家人,都是高敏感人群。
既希望有人懂他们,又害怕有人太懂他们。
他们会警惕每一个太懂他们的人。
“如果不想被大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
“你知道吗?在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眼中,迟钝些的猎物会更讨喜。”格林纳达哥哥这样教导着他。
艾维克利尔明白他们的想法,尊重他们的想法,并且试着理解他们的想法。
但他始终无法代入理解。
因为他连敏感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也没有惶恐不安的情绪。
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无法理解。
“因为太难懂了,所以就直接不管了吗?是个很适合你的聪明做法啊。”波本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
因为不管,所以会被认为不懂,这样一来反而显得艾维克利尔单纯又懵懂。
而如果有人主动去要,艾维克利尔毫不犹豫的给予,就会显得他过分的天真心软。
简直是……完美的对卧底形象啊。
艾维克利尔现在的模样,背后的导师真是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