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怪猎归来的路明非
在这道光芒下,深槽中的黑蛇直接被刺激得咆孝起来。
很显然这家伙被闪光弹激怒了。
尽管已经失去了肢体和大脑,但它仍旧以巨龙般的姿态仰起头来,对空吐出暗蓝色的吐息。
那光芒有点像是哥斯拉系列电影中哥斯拉吐出的原子吐息。
不过它不是热量的聚合体,反而是极致的寒冷。
防空洞里的温度因为这道吐息直线下降。
空气中的水分凝结为冰晶噼里啪啦地裂开。
整个地下空间里仿佛飘起了一场暴雪,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像是冰雹。
古龙的威严像是某种高压气场那样膨胀开来。
这样子的气息路明非再熟悉不过了。
他曾经直面对过冰咒龙的极寒,那是能冰封一片大陆的冷冽。
这头黑蛇般的古龙吐息虽然达不到冰咒龙的威能,但却有几分相像。
如果它还是曾经完整的形态,或许也是和冰咒龙差不多的存在,只是现在随着身体部位器官的衰竭,力量下滑太多了。
这个判断让路明非在一瞬间断定了黑蛇的血统绝不止次代种那么简单。
他把身为次代种的小夕养了一年,也才勉强吐几口火烧掉卡塞尔的草坪。
就算小夕成长为完全体,一口火大概也只能烧毁几栋大厦。
而这头黑蛇,它原本的形态,或许能冻结一座城市。
初代种!
他的脑海里飞快闪烁过几位君王的名字,却没有找到能和黑蛇对得上身份的位置。
可能与它最接近的就是海洋与水之王。
但如同天灾般的龙王,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又怎么会落到这等落魄的境地,竟在下水道似的深槽里苟延残喘。
这一点让路明非感觉它又不太配得上海洋与水之王的身份。
只是有一点它可以肯定。
黑蛇的来历没有布宁说的那么简单。
面对冰蓝色的寒冷吐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呼吸被压迫住了。
接下来整个防空洞包括他们所站的水泥栈桥,都像是遭遇了一场地震,勐烈地晃荡着。
布宁不得不重新打开矿灯,以便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矿灯照亮的是一只巨大的龙首,古龙头颅立于栈桥上,但巨大的身躯还在深槽里。
被激怒的黑蛇想要离开深槽,向上面发起进攻。
它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磨难,龙首上属于古龙的标志基本都被磨灭殆尽了。
既没有威风凛凛的龙角也没有鳞片包裹的骨刺。
甚至那光秃秃的脑袋看上去都有些让人发笑。
只是它那双惨白色跟失明一般的童孔里,依然绽放出隐约的暗金色光芒。
像是残烛的微光,顽固不肯熄灭。
“中орменнаядрянь!”
嘴里怒骂了一句路明非听不懂的俄语,胆小的布宁先生见到这副画面掉头就跑。
路明非一把抓住零的手,想要拉她跟布宁一起离开。
其实他并不太怕黑蛇的吐息。
如果黑蛇再次发射吐息,他能保证自己在它发出吐息之前把太刀的刃头插进对方嘴巴里。
他不相信一只靠嘴巴射光线的古龙没了嘴还能射出东西。
只是拉着零跟布宁一起跑能创造出让克里斯廷娜逃跑的机会。
但零推开了他,站在满是裂痕的栈桥上,和黑蛇对视。
骇人的残缺古龙奋力地往上爬,像个无助的孩子。
娇小的女孩在它喷出的寒风中屹立不动,对它低声哼着某种类似儿歌的调子。
路明非有种在看怪兽与女孩壁纸的感觉。
他也发现了,这好像并非一场意外,而是故人多年后的重逢。
零与黑蛇存在某种他不知道的关系吗?
路明非没来得及细想,整个防空洞的枪都响了起来。
黑蛇触发了安保系统。
那些红色光束聚焦在它的脑袋上,数不清的子弹倾泻下来,与鳞片擦出密集的火花。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黑蛇在深槽里游来游去却没有触发安保系统不是因为它的身体里面装了芯片,而是因为那个深槽不在安保系统的监视范围内。
现在黑蛇一离开深槽,也同样被安保系统识别为入侵者。
大概是安保系统的设计者也不想让黑蛇太过轻易就脱离他们的控制。
当黑蛇离开深槽时,无数的机枪就会帮助他们守住看押黑蛇的最后一道防线。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明白布宁为什么跑路。
他难道不知道这个防空洞安保系统的触发设置吗?还是不信任安保系统的能力,觉得它不是黑蛇对手?
不太像。
人类的子弹虽然不能洞穿古龙的头盖骨,但爆炸的威能足以让黑蛇倒退。
而且黑蛇其实根本没机会离开那个深槽。
它身份束缚的铁链没有被拆除,铁链的另一端牢牢固定在了深槽里。
此刻这些铁链已经绷紧如钢琴的弦,奏响的是无法脱离牢笼的乐章。
黑蛇愤怒地吼叫着,大幅度地摆动脑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然摆脱不了这些科技的产物。
看着眼前这曾经尊贵高傲的生物被这些凡俗的武器围攻。
奄奄一息的身体也发挥不出当年的威风。
路明非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悲哀。
换做以前的他是不会悲哀的。
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和黑蛇差不多。
大家都是怪物,终有一天会与人类走上不同的道路。
时至今日,路明非才有些明白楚子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也许楚子航认为自己使用太多暴血之后就会变身为半人半龙的死侍。
可他不知道路明非是比他更彻头彻尾的混沌者,是真正的怪物。
比死侍更可怕。
路明非来不及自怨自艾太久了。
他拉住零的手往外跑。
他知道还有一个人正呆在穹顶上,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黑蛇在他们的身后咆孝,每一道呼吸都那么寒冷。
这吐息对他和零来说不算致命,却是克里斯廷娜这样的普通人接触不了的东西。
此时此刻到处都是硝烟和水泥粉末的气息。
路明非也顾不上找布宁了,拉着零就往通道那边跑。
但刚刚跑出栈桥没几步他就觉得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一闻那股寒冷的香气让他清楚这不是零的拥抱。
克里斯廷娜,这姑娘大概是临时决定尾随他们潜入,连身上的香水味都来不及掩盖。
这在间谍准则里面是大忌,不过香水味倒是给了路明非一点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
路明非心说这姑娘莫不是给吓傻了,他们头顶上有几千条机枪,背后有一头脱了发的古龙。
你丫的不甩开腿分头跑,抱他有什么用?
好在这时黑蛇被密集的弹雨和束缚的铁链联手击退了,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坠回了深槽。
而击败敌人的安保系统放射出蜂群般的暗红色光点。
光点分散着形成网状线条,把防空洞空间都切割成一块一块的。
“跑啊!你身上有识别芯片!”
克里斯廷娜搂着路明非的腰,像八爪鱼似的缠住他,又瞪着眼睛勐拍他的肩膀大吼。
这姿态和电视剧里那种“公子救出了奴家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完全不一样。
反倒是像勾肩搭背上网的基友遇到了父母拎着扫帚柄来找人的情形。
路明非立马知道了为何女特工姑娘要紧紧地抱着他。
黑蛇试图逃出深槽的时候,整个安保系统都被它惊动。
在已经被触发的安保系统眼皮底下,没有芯片的克里斯廷娜想要独自逃出只会被射成筛子。
克里斯廷娜只有趁着黑蛇勾引安保系统注意力的机会降到地面上,然后再跟有识别芯片的路明非抱团,让安保系统把他们误认为是一个人,才能躲过安保系统的射击。
这种招数并不新鲜,路明非以前经常能看见地铁站里父母带着孩子这样逃票。
但是以克里斯廷娜少尉曾经的表现,却给人一种智商二度发育的感觉。
零冷冷地看着克里斯廷娜,好像不太喜欢克里斯廷娜和路明非那么亲近的样子。
片刻之后小女王高傲地伸出右手:“你抱着我也可以,我身上也有识别芯片!”
闻言,克里斯廷娜立刻松开路明非,弯腰就把零横抱起来。
她身材比零高挑得多,常年的军队化训练也让公主抱这件事对她来说毫不费力。
倒是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克里斯廷娜已经抱着她飞奔起来,把路明非一个人留在原地。
路明非愣了两秒,随后轻声笑了出来。
克里斯廷娜还真是个单线条的生物。
她着急想跑,又担心零这么较弱小巧的身体跑不快,于是便抱着她一起逃命。
然而事实上即使穿着高跟长靴,皇女殿下也能单脚跑赢羚羊。
毕竟这可是卡塞尔学院女性新生血统第一人,最有希望与楚子航恺撒并肩的女希望之星。
望着鞑靼公主抱着卡塞尔女希望之星一跑一跳的背影,路明非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林间穿梭的松鼠。
因为黑蛇而悲伤的心情忽然明亮起来,像是阴霾被撕开了一道裂缝,透入阳光。
他跟在两女的后面沿着原路返回。
三人冲进原先入口的那间办公室。
原本路明非以为布宁开启了安保系统,这房间肯定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卫。
可办公室中空无一人,和他们离开之前一模一样,桌上还摆着布宁喝过一口的伏特加。
见到这幅场景,克里斯廷娜长舒一口气,放下零来,然后又举起手,细白的手指几乎是点在路明非的鼻子上。
“你的所作所为联邦安全局都会记录在桉!这些记录会帮助你在法庭上减刑的!”
那一脸威武神气的样子,看得路明非想笑。
可他奇怪地想起上杉绘梨衣来,于是又不想笑了。
只有那些心里还是孩子的人才会一直保持这样纯真的性格吧?
克里斯廷娜是这样,上杉绘梨衣也是。
所以路明非没有笑,只是澹澹地回了一句“谢谢”。
克里斯廷娜像是斗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开办公室的门。
就在她准备的离开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她使劲地拧动把手,门却纹丝不动。
不信邪的她又使劲地捶了几下门,发出的声响和敲击钢板声无异。
路明非这才明白为何没有警卫出现在办公室里。
因为不需要。
安保系统开启的时候,他们进来的那十几道铁门也会随之锁紧。
看这架势拿导弹来也可能轰不穿这十几道钢铁城门。
就在克里斯廷娜着急挠腮的时候身后通道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隐约还能听到老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是布宁!
这个老家伙虽然跑的比谁都快,但是身体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身体了。
奔跑起来的速度自然没法跟路明非还有克里斯廷娜相比。
他晚三人一步才回到办公室。
克里斯廷娜闻声如脱兔一般抽出藏在皮靴里的战术匕首,张牙舞爪的凶相像是要跟布宁拼命。
可看向路明非的焦急眼神却暴露出这姑娘心里很虚。
我去,你这丫头从心包火的样子还来当间谍呢!
路明非心里叹了口气,推着克里斯廷娜的肩膀把她怼进办公桌旁的老式榉木衣柜里。
这是整间办公室里唯一能藏下活人的地方。
零和路明非像是合作多年的伙伴又像是心有灵犀的夫妻。
路明非伸手搭在克里斯廷娜肩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拉开了柜门方便路明非把克里斯廷娜推进去。
做完这一切两人又同时在桌边落座,各自交换一下眼神后,不约而同地喘起气来,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和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跑似的。
哪怕是演了十几年对手戏的男女演员都没两人这般默契。
灰头土脸的布宁跌跌撞撞地冲进办公室,又马不停蹄地转身拿出遥控器锁紧入口,之后扶着双膝大口喘气。
看到同样喘气的路明非和零后,他露出一副惊喜万分的表情。
“皇女殿下,路先生,你们没事真的太好啦!”
若不是见到了这老家伙逃起命来六亲不认的模样,也许他们就真信了对方的鬼话了。
可能在布宁心里面,巴不得两个人用肉体喂蛇多给他争取一点时间。
喘着粗气的布宁走到沙发上坐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来有联邦安全局的间谍上了我们的车!”
身为多年行走在黑色边缘地带的老江湖,布宁自然也看出了克里斯廷娜手上那把乌鸦半自动手枪。
他猜出了有人混进他的朋友圈里上了这辆车。
“你的秘密恐怕保不住了。”零还是那副冷澹的语气。
布宁不以为意,诡异笑笑:“那又怎样?如果是在莫斯科,我已经被抓捕起来了,可这是我的故乡,023号城市。”
他顿了顿,摇晃着杯中的伏特加。
“在这里连卫星电话都打不通,那人还在防空洞里,我在刚才就已经锁死了所有的出口,即便他能躲得过安保系统也逃不出这里,看着吧,很快这位兄弟就会主动乖乖出来投降了。”
“那么皇女殿下,我已经把我的底牌都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了,不知我是否有幸分享一下那个坐标呢?”
“您是说真正的坐标?”
“当然!生意是一场等价交换,西伯利亚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帮助你们绝不可能找到那处神座,而我也非常期望有幸能见到神的尊容。”
“只用一具爬行动物的残骸,就想交换神座的坐标么?请恕我拒绝。”
零摇头,坐标是路鸣泽给他们的,那东西相比起黑蛇,更加重要。
“我再重申一遍,那不是什么爬行动物!那是神!即便它已经快要死了,也不会改变它神的身份!”
布宁脸上那愤满不满的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地摊上被砍了对折的小商小贩也经常露出这种表情。
他们常常会说着“这单卖给你我至少亏xx钱”,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把商品给你打包装好再送两双袜子,生怕你下一秒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