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嘹亮高亢的惊叫响彻在威远侯府的上空。
然后,伴随着一阵阵物件摔砸的声响,以及呼喊的声浪。
沸反盈天,鸡飞狗跳,绕梁一夜不休。
两天后,余闲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一支商队在万物枯荣的季节里,离开圣京,向着更加寒冷的北方而行。
“老舅,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其中一个马车的车厢里,余闲烤着暖炉,轻声问道。
对面的秦泽半眯着眼,微笑道:“还能怎么看,娶了呗。”
“……”
余闲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翻白眼道:“我说的是鸿王和荒人的事情。”
“这是远虑,老舅觉得你还是应该先考虑如何解决这个近忧。”秦泽一本正经的道:“要么死,要么娶,你选哪一样?”
闻言,余闲也不由的喟然一叹。
这件事,相比鸿王和荒人的威胁,更直接关乎余闲的生死问题。
那一夜,乌小蛮破茧出来,好巧不巧,余闲被她睁开眼后先看见了。
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按照巫族的修行体系,巫族修行者在破茧之后的一个时辰里,会因为看见的第一个人,导致自己饲养的蛊虫变化成情蛊,进而影响到修行者的意念和身体。
当然,蛊虫变成情蛊只是暂时的。
相当于动物的fa情期。
但如果在这期间,修行者不与这第一眼看见的人双修结合,就会遭到情蛊的反噬!
轻则修为大损,重则凉凉……
于是,余闲不经意叒闯下了大祸!
“余无缺!姑奶奶跟你拼了!”
“姑奶奶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相信你这个纨绔登徒子!”
“藏在你家化茧就是为了安全,结果姑奶奶的节操反而毁在了你的手里!”
“说了多少次,在我破茧时面前不能出现任何人,偏偏你还现场蹲着我光身体出来!”
“你就是故意存心的,哼哼,当初我就发现你眼神不对劲,原来早已对我图谋不轨了!”
这两日,乌小蛮悲愤欲绝、声嘶力竭的控诉和谴责,至今仍回荡在余闲的脑海里,那么的扎心。
乌小蛮确实有暴怒的理由。
余闲也挺有委屈的借口。
他真的就是路过顺便看看状态,谁想到人一声招呼不打,就光熘熘的破茧出来了。
果然是一个忌嫁娶的日子。
在秦氏等人的劝阻下,乌小蛮无法手刃余闲,又准备自寻短见。
然后再次被人劝阻下来。
面对哭成泪人的乌小蛮,秦氏当机立断,保证会让余闲给乌小蛮负起责任。
怎么负责?当然是要了她咯。
而且秦氏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会给乌小蛮一个正式的名分。
鉴于余闲和牧歌的婚约,乌小蛮嫁进侯府,即便做不了正妻,还可以当平妻嘛。
余闲那可是未来的威远侯,侯爷夫人的身份,总不至于亏待了乌小蛮。
当时,不止余闲和乌小蛮两位当事人震惊了,连宁云心和小公主等人都目瞪口呆。
婚姻大事,就这么随便?
不好吧。
我还是个孩子呢。
但是,为了解救乌小蛮的情蛊,余闲愿意牺牲自己的贞操。
要是着急,今夜洞房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余闲勉为其难的下定决心时,乌小蛮却誓要坚守贞操。
她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余闲。
在情蛊发作之前,她还想再挣扎反抗一下。
“我通晓一门佛门的秘法,可以化解情欲,我先试试能不能利用此法遏制住情蛊的滋生……但安全起见,这些日子你不能远离我,懂?”
余闲自然是懂的。
言下之意,乌小蛮还想再自我救赎一下贞操。
如果实在救不了,就让自己去毁了她的贞操。
奈何余闲要出发去履行寻找击溃天石的使命了。
几番商议,乌小蛮只好一同随行。
如今,她正和宁云心坐在一辆马车里。
“无缺,你还是从了吧。”秦泽劝道:“男人,可以多情,但绝不能滥情,更不能始乱终弃,做错了事情,就得负起责任。”
“你这句话,应该去劝乌小蛮,反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时辰然后打个激灵的事情。”余闲漫不经心的道。
有个心里话,余闲还没说出来。
那就是,如今他和女人打扑克,非但有利于身心,还有利于修行!
毕竟,他现在是一个身怀奇特命格的男人。
在老娘的神助攻下,余闲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睡服了乌小蛮,避免了那一夜的危机,从而逆转了【嫁娶】所带来的祸事。
然后他又用【解厄】命格豁免了今日忌的【乔迁】事项。
这样一来,就达成了逆转今日忌的条件。
然后,余闲进入了黄历空间的圣殿里,利用福缘和气运,召唤了请神灯,请到了一位“相熟”的神灵。
贪狼星君!
果然,自己深受贪狼星君的喜爱。
而且根据奉上的福缘,贪狼星君直接赐予了一个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命格。
【桃花化技】
这个命格,余闲曾经差点就拥有了。
第一次请到贪狼星君时,贪狼星君由于太喜欢自己,于是给了两个命格二选一。
一个是【桃花化技】,一个是【解厄】。
余闲是个正经人,对前者这种旁门左道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于是毅然选择了【解厄】。
这次贪狼星君也不给选择题了,余闲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这个不太正经的命格。
【与女子缔结桃花良缘,共结合欢鸳盟,能随机获得与此女子最擅长的巧技】
说白了,就是让自己和女的打扑克,随机获得这女子最擅长的本领。
可以理解为传说的合欢神功!
太下流太卑鄙太无耻了!
但修行者的事情,怎么能称之为卑鄙下流无耻呢。
“你小子有一个时辰那么久?”秦泽投去质疑的眼神:“该不会是包含了前后戏吧。”
“老舅,别忘了,我是一个天命之子!”余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下一刻,舅甥俩相视一笑。
男人嘛,聊到这个话题,总是充满了默契的欢乐。
正当余闲思忖着乌小蛮身上有价值的巫族技能,秦泽自顾自的分析道:“依照老舅的经验,那女娃子,最终还是得给你的。什么佛门秘法遏制情蛊,痴人说梦,如果真有这样的化解办法,巫族破茧就不必那么紧张了。”
“女孩子嘛,面对人生大事,总得矜持一下。”余闲轻笑道。
其实他也早看穿了乌小蛮的心思。
那一夜,乌小蛮一开始情绪那么激动,要死要活的,却在老娘一句“负责任”之后,立马消停了许多。
很显然,乌小蛮也心动了。
毕竟能嫁进勋贵世家,成为平妻,这个待遇对于寻常的女子极具诱惑力。
余闲那可是未来的威远侯,侯爷夫人,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到时候一个诰命夫人都是轻轻松松的。
乌小蛮可不像牧歌那样的清心寡欲。
她也是有理想的。
余闲曾听清和说过,乌小蛮是在族内的激烈竞争中争取到了进入北斗司的机会。
是为了给朝廷效力的梦想?
拉倒吧。
巫族人肯被朝廷招安,全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作祟。
毕竟南疆的生活环境不太好,瘴气毒物、蛇虫鼠蚁,栖息地还大多潮湿闷热。
尤其是月亮逐渐远离后,北方更冷,南方也更热,巫族人都快晒成虫干了。
而四季分明的中原尤其是圣京,则是广大巫族人梦想的安乐地。
而大景严格限制户籍流动,想去外地,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批。
乌小蛮去圣京,就好比一个小镇做题家,为了改变命运,付出巨大的努力考取了京城里的公务员。
只要在北斗司里效力满足一定的年限,或者立下大功劳,就可以获得圣京的户籍,甚至还有住房分配。
而现在,嫁进京城豪门成为阔太太的机会摆在了眼前,乌小蛮没有理由不心动。
给谁不是给。
余闲这个英俊倜傥的小白脸,总比巫族的那些糙汉子强多了。
但她也不能当场就兴冲冲的答应下来。
哪怕巫族女子也比较开放,但起码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所以,乌小蛮说缓几日再说,其实就是缓日的意思。
给自己留一个台阶下。
因此,乌小蛮的节操几乎已经唾手可得了,没有再纠结苦恼的必要。
反正余闲只管四仰八叉的躺平,爱咋咋地。
“还是说正事吧,鸿王没有顺着台阶下,摔了这个大跟头,后来的两日里,跟荒人使团有什么联络往来吗?”余闲问道。
“被你那么一闹之后,巴布他们就一直窝在典客署里,期间倒也闹腾过几次,后来杨吉来了一趟,他们就消停了。”秦泽回道。
在余闲被带去圣京府后,秦泽依旧藏匿在典客署里,暗中监视着荒人的举动。
闻言,余闲就猜到杨吉用了什么手段稳住了荒人们。
但余闲可不会认为杨吉是在帮自己擦屁股。
他做这些,只是要维护社稷的稳定。
既是要维持和荒人的邦交关系。
也要维持皇家内部的稳定。
杨吉是知道鸿王身上流着荒人的血统,如今国本动摇的时候,这些荒人抵达圣京,对于志在夺嫡的鸿王来说,无疑是一个潜在的援军!
杨吉是担心荒人使团还藏着什么不轨企图,比如和鸿王暗中联络,是以,他站了出来,切断了荒人和鸿王联系的机会。
“听闻,鸿王那日进宫拜见了珍妃,出宫后,就一直待在鸿王府里?”余闲又问道。
在杨吉介入后,秦泽就撤离了典客署,改去鸿王府附近的民居里蹲点监视。
秦泽沉吟道:“我蹲了两天,那小子确实没有再出府,而且皇帝还派了侍卫保护他。”
美其名曰是保护,其实是皇帝派了天罗卫监控鸿王,免得这小子又搞事情。
“那两日,也没人出入过鸿王府……哦,对了,有一个小厮送了酒上门。”秦泽回忆道。
“哪来的小厮?”余闲心里一动。
“倒悬楼的,送了几坛倒悬楼特制的百年雪花白。”秦泽道:“我觉得,这个小厮你可以查一查,我当时是分身乏术了。”
余闲也觉得这个小厮值得注意一下,于是取出了一个镜子。
这是自己请盘会的袁路哲特制的传讯镜子,目前还在测试阶段。
根据自己给出的指导意见和想法,袁路哲在原有传讯玉简的基础上,给镜子添加的字幕功能,可以不用意念,不用法诀,直接和另一个人取得联络。
他轻轻扣动开关,然后用手指在镜面上快速写了一段文字:倒悬楼有一个跑堂的小厮,最近两日出入过鸿王府,帮我查一查。
等这些文字消失在镜子上后,过了半晌,镜面上又凭空出现了一段字:收到!
发来这段话的是项飞!
放下传讯镜子,余闲靠在车厢里,默默思忖着眼前的几个脉络。
皇家的,朝堂的,天下的,以及自己的。
秦泽见外甥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道:“你昨夜从观星楼回来后,就藏着心事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见到了监正。”余闲吐出一口浊气,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枯藁衰败的容颜。
昨天下午,他还在府中收拾细软,陈清北突然造访,请自己现在去一趟皇城的观星楼。
钦天监的监正大人有请!
“玑璇神官?”秦泽一挑眉头。
余闲点点头。
玑璇神官,这个名字,只有一些身居高位的圣京人才听闻过。
据说,这位是前国师裴无常的同门师妹。
当时,裴无常带着这个师妹,一同投效在天元皇帝的帐下。
只是在大景征伐天下、一统江山的过程中,裴无常的这个师妹几乎毫无存在感!
当裴无常屡屡创下宏伟事迹时,他的这个师妹就跟小透明似的,从未听说她给皇帝出过什么力。
但诡异的是,当大景开朝立国后,皇帝除了封裴无常为国师,还封玑璇为钦天监的监正,御用神官的头衔!
当时这个任命一度饱含着争议。
甚至有些勋贵还不服气。
要不是皇帝突然提到这号人,他们几乎忘了裴无常这个师妹,明明寸功未立,凭什么上位。
可直到受封大典上,大家惊奇的发现,这个原比裴无常年轻许多的师妹,竟已变得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从这之后,就再没人反对过这位监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