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出门看黄历
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鸿王模拟出的另一端人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即便让他生在底层家庭,以他的才智天赋,一样可以脱颖而出。
只不过……
“性格决定命运,他骨子里的野心,注定了他总是会去做类似的事情,并且重复去犯错。”余闲评价道。
原以为鸿王新的人生里,远离了皇室的那些破事,应该会稳稳当当的实现人生圆满了。
结果他一坐上高位,稍微有机会接触到皇家,就又开始作妖,参加到了夺嫡之争里。
“所以说,人类经常会犯同样的错误,明知道是错,但在利益的诱惑下,总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去尝试,结果往往摔在了同一个坑里。”道夫子微笑道:“不过,比起他这一生,这段轮回的经历,他在某些方面还是有改善进步的。”
余闲回顾了一下,也默默点头。
道夫子所说的进步,应该就是鸿王在亲情方面终于没那么凉薄了。
追根究底,就是在这段轮回模拟中,他有了一个好母亲,因此,也多了一些良心。
只是在母亲去世之后,他又丧失了理念,于是就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重蹈覆辙……
“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杀我啊……”
眼前的轮回模拟还在继续。
鸿王被押到了断头台上,看着刽子手在打磨刀锋,吓得面色如土、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断头台旁的桉台上,负责行刑的主官勐然拍击一下惊堂木,喝道:“还不跪下听候问斩!”
这次,鸿王再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不驯,一黑一白两个武士分别按住他的两肩,稍稍一使力,他就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见状,那个主官露出了狡黠的笑意,五官变作了诡山人的样子!
诡山人一看自己的轮回意境奏效了,满意的看着跪伏在地的鸿王,颔首道:“洪希哲,你可知罪?!”
鸿王嚅嗫嘴唇,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诡山人再次抓起惊堂木一拍,开始陈述罗列鸿王的条条罪状。
道夫子看见鸿王如丧考妣的样子,对余闲说道:“你过关了。”
余闲怔了怔。
塔楼这第三层,道夫子的这一关,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过去了?
“即便我出其他难的题目,以你的本事一样可以过关,就没必要费周折了。”道夫子莞尔道:“再说,你当日赠予老夫的太上忘情四个字,就足以直接免试过关了。”
余闲抱拳道:“谢前辈赐教。”
“不过你来都来了,也再赐教老夫一回如何?”道夫子忽然道。
在余闲不解的目光下,他解释道:“老夫行走天下几十载,前不久遇到了一个难题,至今仍有些不甚明朗,正好趁此机会想和小友谈论几句。”
“洗耳恭听。”余闲聚精会神。
“前不久,法夫子分享了一个心得,那老顽固认为,天道不公,其实是直接反映在人的身上,因为人性本自私,若是人人都能大公无私,则天道自然无私。”道夫子讨论道:“那这不公的根源,到底是出在天道,还是出在人身上呢?”
余闲陷入了思忖。
这问题,就好比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沉吟了一会,余闲答道:“根源应该还是出在天道上面。”
“怎么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见天地和圣人都非常看轻万物和人的作用。”余闲侃侃而谈:“人的自私,说白了,只是效彷天道、有样学样。就好比鸿王刚刚经历的轮回,他这辈子唯一的改善,就是有一个好母亲当楷模榜样,所以少走了一些歪路。”
“而天道之于人类,也是楷模榜样的作用,因此,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桉可以用八个字来总结概括:天性大私,则人必私!”
道夫子的双眼一亮,不禁击节叫好:“有道理,天性在人,所以天生人则为生己,为人则实际上是为己。”
顿了顿,道夫子又虚心请教道:“那小友你觉得对于这个弊病,该当何解?”
涉及天道,余闲能有什么大智慧。
不过望着眼前的道教圣人,他突然想起了一段道家的至理名言,回忆了一下,他又吐出了八个字:“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道夫子明显的怔了怔,接着双眼绽放出熠熠的精芒。
他开始反复呢喃着这八个字,并且来回踱步:“天道因无恩而至私,故能大恩而至公。进一步的说,天道由于无恩,而毫无偏私,而无偏私,则意味着一视同仁……”
眼看道夫子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余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冷不丁的,周围的场景突然支离破碎,恢复成了塔楼的内部。
还没等余闲适应过来,塔楼的内部又扭曲变幻,紧接着,余闲居然看到了满天星斗!
而道夫子已经消失无踪了,耳边却不断回荡着他的声响:“道即是无极,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不久后,余闲亲眼见证到了宇宙的演变,从大爆炸到万物寂灭,从生生不息到一切归零,奈何信息量太大太磅礴,如洪水一般向他冲刷而来,把他冲得五迷三道。
“你先上来吧,思廉真人在推敲无极之境,这境界对你而言太高深,你再留在这里观摩,意念会不堪重负而破碎的。”
这时,上方传来了一阵悠远的声音。
余闲惊疑不定,但他确实觉得头晕目眩、反胃恶心,于是赶紧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最后一道考验。
武夫子、法夫子和道夫子之后,就剩下儒夫子了。
他踩着松垮垮的木板楼梯,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去。
当脑袋先钻进了第四层的空间,他却又看到了另一番满天星斗的场景!
“别紧张,这里是第四层,我看的东西,和思廉真人看的也不同。”
这时,前方一个白袍老翁传来了声音,他背负着双手,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显得意境高远。
余闲试探道:“儒夫子前辈?”
“嗯。”白袍老翁轻轻应了一声,却是头也不回。
余闲壮着胆子走到他的身后,环顾着周围的景致。
除了满天星斗,周围一片白雪皑皑、荒芜空旷的景色,耳边回荡着寒风的呼啸。
而他和儒夫子所呆的位置,竟是一个积雪的悬崖边上!
“这里是哪里?”
“远北,长夜即将到来的远北。”
儒夫子微微抬起袍袖,指着前方下面的那些木屋子:“那里就是荒人的部落。”
余闲眺望过去,心里一动。
这场景,不就是自己潜入秦泽梦境里时,从山上圣殿往下看的场景吗?
等等……
余闲回头一看,顿时呆愣了一下。
在他的背后,果然又是那座斑驳的荒人圣殿!
“你之前应该来过这个地方吧?”儒夫子问道。
余闲迟疑道:“勉强算是吧。”
“那你应该了解过,长夜到来后,荒人的日子会很不好受吧。”儒夫子追问道。
余闲轻轻点头。
之前秦泽的梦境里,珍妃和大祭司的交流中,就有提及到这些信息。
所谓的长夜,应该就是极夜,极夜到来后,远北就会进入长久的夜晚。
这里的食物本来就很贵乏,极夜一来,更是断绝了食物的来源。
荒人想度过极夜,要么提前储存足够的食物,要么靠意志。
据后来秦泽所说,每次极夜过去,都会有许多荒人长睡不醒……
当然,也会有一些新生命诞生,毕竟极夜太漫长太无聊了,你要么自己睡,要么跟别人睡。
“那你觉得,应当支持荒人南下吗?”儒夫子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余闲想了想,摇了摇头。
“为何?不让他们南下,他们就要反反复复经历这些苦难的?”
“我知道他们过得苦,但如果允许他们南下,就有别人要受苦了。”
余闲叹息道:“月球远离、气候越发反常,大家的生存资源都不丰富,本来大景北境,西唐和东宋的普通百姓,都只能勉强过活了。要是允许荒人们南下,挤占了这些百姓的生活环境,一样要有许多人被牺牲。”
“就好比福缘气运是恒定的,一个人丧失了福缘气运,那么另一个人的福缘气运就会增加。同理,一个人的苦难减少了,那么另一个人的苦难就有可能增多。生存资源就这么多,一百个人勉强够分,两百个人就要争个头破血流,五百个人,就足以造成血流成河,至于一千人,那就是灾难。”
儒夫子微微颔首:“你说得在理,那照这么说,错的根源,还是老天爷了,为何养育出了这么多的人,却没有给予足够的生存资源,反而任由大家去争抢厮杀。”
余闲苦笑道:“所以道夫子才提出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可为何非要寄希望于天道的垂怜呢?”
儒夫子显得在沉吟,缓缓道:“荒人们觉得自己是被天道抛弃而放逐的,但他们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想方设法的寻找活路。甚至在他们的大殿之内,记录着一段传说,说是当天崩地裂之时,长夜终将结束,所以荒人们最期盼的看到的就是天道崩毁的那一天了。”
顿了顿,儒夫子突然凝声道:“无缺,若是天崩地裂,你当如何?”
余闲眉头一挑,这个就是儒夫子的考题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发现原本安宁的星空突然风云变色,呈现出崩塌的迹象!
天真的要塌了?!
“无缺,你且说说,若是天崩地裂,你当如何?”儒夫子继续重复问道。
余闲心念急转,告戒自己这是幻象,嘴上回道:“回家陪我爹娘,奶奶二叔他们,一家人吃最后一顿饭。”
儒夫子轻轻笑了笑:“倘若老夫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你有机会去拯救这片天地,代价是丢掉性命,你可愿意?”
余闲不假思索地直摇头:“不愿意,你把机会给别人吧。”
儒夫子稍稍转过侧脸,责备道:“傻小子,你牺牲了自己,却能保你一家平安喜乐还不好吗?”
余闲皱眉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凭什么要我为众生抱薪趋火,却让我独自冻死在路上,我不服!”
儒夫子又恢复了笑音:“那你想怎样?”
余闲想了想,打商量道:“你给我机会,让我去拯救苍生,却不用死,那我兴许会答应。”
“好,我给你这机会!”
儒夫子一拂袍袖,余闲的身体急速变大,变作巨人,直到大过了山峰,高过于云端。
眼看崩塌的苍穹即将落下,他下意识的只得举臂撑着。
“你不用死,却得一直为世人撑着这片天地,如何?”儒夫子站在他脚底下问道。
余闲险些爆了粗口。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很辛苦吧,这就是拯救天下苍生的代价。”儒夫子的声音萦绕在余闲的耳边。
余闲撑着崩毁的苍穹,格外吃力。
儒夫子又道:“或者,你现在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保全苍生。”
“当你倒下时,你的灵魂,身体,都将分解,滋养天地,哺育万物,让它们活得更好。”
“兴许有一些人会记得你的好,以你的意志开门立派,一堆堆信徒日夜用香火供奉你。”
“有人会沿着你为他们开辟的道路,走得更顺更远,这便是先人留给后人的遗产了吧。”
余闲已经觉察到体力几乎透支了,咬牙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没得选啦,当你打开一扇门,就注定没有回头路,想回首已是百年身,人生大体如此。”儒夫子叹息道。
“那我就自己选择了……我选择最后一刻走得轻松点,选择大家一起死吧,反正众生皆苦,不如早登彼岸。”
余闲精疲力尽,果断躺下来,任由天空再次疾速下坠
儒夫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道:“调皮!”
正当儒夫子准备扭头离开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余闲带着喘息的声音:
“可即便躺平,我也不愿再让这天遮蔽了我的眼睛了……当天空崩毁的那一刻,我就可以看得更高更远,去看看世界的外面,老子当了一辈子被豢养的社畜,不想再当下去了!老子特么当够了!你这狗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