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出门看黄历
随着这一道道异象乍现,转眼间风云突变,伴随着云霄之上的沉闷轰隆声,一粒粒水滴开始挥洒向人间。
一滴水砸在了太极八卦图的广场上,四溅开来,润湿了干燥的地面,泛起的凉爽,随着气流,迅速流转萦绕,渗入到了现场每个人的肌肤,乃至心田里。
正阳真人等道士们的心里,由此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波澜。
他们一面诧异的看着这久旱之后的甘霖,一面震惊的望着从大殿内里滚滚而出的清气罡风,以及供奉台上炽炽闪耀的金箓和玉箓。
“这是,紫微大帝应现了!”
现场的道士们无不哗然,情绪的起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就连那六位长老,亦是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紫微大帝应现,在无极山的历史上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思廉真人亲自率众弟子举行斋醮科仪。
在这之后的斋醮,往往是一头热一头冷的局面,哪怕他们不断的传达念力和神识,但紫微大帝依旧沉寂。
犹如天下大定后,道教式微的写照。
而这次,他们本来是不抱希望的,顶多是希望紫微大帝能接收到他们的诚意,在这之后默默的庇佑天下苍生。
可谁都没想到,紫微大帝竟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刻,给予了这么明确的反馈!
下一刻,他们许多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余闲!
“盛世牛马,乱世草芥……”
正阳真人喃喃低语,眼神里渐渐冒出了奇异的神采。
随即,他一边鼓着眼睛,一边又往嘴里勐灌酒。
半晌后,他放下酒葫芦,咂咂嘴,慨然一笑,似恍然大悟,在渐大的雨水中,嘶声喊道:“说得好!说得极妙!当浮一大白!”
接着,他指着余闲,兴奋激烈的道:“小子,你说得太对了,这天下底层的芸芸众生,万古以来,不就是牛马和草芥的区别嘛!”
“乱世时,人命如草芥,求生求存都艰难非常,一遇时局动乱,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就如割草般的没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盛世,也依旧摆脱不了给统治者耕耘劳作的宿命。”
“圣殿石壁上,圣人曾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说得是众生平生,但实则从未有过公平,这底层的无数生命便如刍狗一样,当祭祀斋醮完毕之时,刍狗的使命也随之结束了。”
“七师叔……”
明闰呐呐道,想要规劝正阳真人的悖逆之言,但内心里,他却忍不住品味起了这句话。
除了上层阶级,更多人这短暂一生的宿命,不就是供上层阶级摆布的牛马和草芥嘛。
最重要的是,余闲随口的这番话,还得到了紫微大帝的认同。
因此,神灵才会应现,降下甘露,表达对众生的怜悯和润泽。
他也看向了余闲,脸色变幻了几下,抱拳作揖道:“受教了,余居士。”
余闲从异象出现时,就有些发蒙。
自己也没做什么啊,就是吐槽感慨了一句,居然就让这位四御之首的天神显灵了?
难道,道家这么多的修行者,他们对众生存在的见解,始终没有触及到这个g点?
当雨水落在头顶上,随着一阵凉爽轻风,余闲的神志为之清新。
他凝视着大殿中,那一尊威赫雄伟的凋像,隐约猜到了缘由。
道家和诸多学派,信奉的都是圣人口谕,比如正阳真人刚刚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乍一看,是老天并不仁慈,只把万物当作没有生命的贡品。
但深层次的意思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道教讲究的道法自然,就出自这里。
因此,道教人觉得老天爷对所有人应该都是公平的,无论好坏。
也因此,无极山道人们刚刚的斋醮,是给所有人祈福的,也包括了上层阶级———但神灵觉得上层阶级不需要被祈福。
直到,余闲刚刚的那句话,“戳破”了这段伪真理!
哪有什么公平公正,即便大家都是刍狗,那也是底层百姓先给上层阶级当刍狗!
老天爷你再不润泽底层百姓,那底层百姓就真的只能当成贡品一样先被牺牲了!
与此同时,赤霞真人和清和真人也闻讯走了出来,他们环顾着天地异象,看着大殿内的紫微大帝,又看着广场上的余闲,尽皆面色肃然。
许久之后,清和涩声道:“这乱世,真的又将来临了吗?”
紫微大帝应现,降下甘霖润泽百姓,看似圆满。
但偏偏是余闲说出了“盛世牛马、乱世草芥”之后才被神灵采纳。
这意味着紫微大帝是念在老百姓如草芥的苦情上,才肯大发慈悲。
既然当今老百姓们都是草芥,冥冥之中,似预示着乱世又将开启。
“清和师弟,你还记得本座师尊曾说过的那句关于福缘的见解吗?”
赤霞真人面色复杂地道:“师尊说,每逢乱世,天下十之九八的众生,福缘将被天道夺走。同时,将出现少数人,获得天道的卷顾,福缘大增,于乱世中崛起。”
清和的面皮绷得更紧了。
许久以前,思廉真人在道教二品太极境时,曾提出了天下福缘永恒不变的说法。
意思是,福缘的总量始终保持在一个恒定的数目。
当天下太平时,绝大多数人身上的福缘都差不多。
如果有些人的福缘减少了,那必然导致有些人的福缘增加。
举一个很现实的例子,一个佃农过得越发艰难了,那驾驭佃农的权贵,则会越发的滋润。
而每逢乱世,秩序崩塌,福缘的转移则会加速。
当大多人过着草芥一般的生活,这意味着这些人的福缘都没了,没了的福缘,就会流向少数人!
“这个余闲,是一个福主!”赤霞真人一针见血的分析道:“他能多种福缘加身,于他而言,自是好事。但如果像他这般的福主多了,则意味着天下间的福缘在加速转移。当绝大多数人的福缘没了,则乱世必然到来!”
当然,赤霞并没有指责余闲的意思。
他只是在阐述思廉真人的那番理论。
就像当年的天元皇帝于乱世中崛起,在这背后,是无数人在乱世中失去了福缘,转移到了天元皇帝的身上。
作为对这些“失福人”的回报,天元皇帝平定了乱世,再将福缘惠及天下的黎民百姓。
“福祸相依,新一轮乱世的到来,怕是难以避免了,只盼着如余闲这般的福主,能利用天道卷顾于他们的福缘,更多的去救济苍生吧。”赤霞真人唏嘘道。
话音刚落,供奉台上熠熠闪耀的金箓和玉箓化作了两道光芒,疾速钻进了大殿里。
在所有人的紧紧凝视下,那两道光芒分别汇入了紫微大帝的双目,进而焕发出炯炯的神采!
那一刻,紫微大帝鲜活了许多,仿佛他被余闲的那段话给惊醒了一般,终于睁开了双目,去俯瞰这天下的苍生!
“你们快看!紫微大帝启目了!”
一个长老道人惊呼道,然后连忙号召弟子们叩拜。
身边的那位女道长也失声道:“画神点睛,紫微大帝的凋像,竟被重新塑绘了!”
闻言,余闲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塑绘?!
我特么重新塑绘了神灵的凋像?!
夭寿了!
装比过头了!
厄运要来了!
……
突然到来的滂沱大雨,笼罩在了云州的上空,给持续旱灾中的老百姓们带来了一丝慰藉。
然而,对于知府朱梓来说,这场雨却来得一点都不是时候。
因为这影响到了他和漂亮小姐姐在院子里玩躲猫猫。
既然天公不作美,他只好转移去了房间里。
当豪雨勐烈了一阵后,朱梓随着渐渐减弱的雨水,颓然的躺了下来。
长舒了一口气,他咂咂嘴:“过瘾,还是跟云水姑娘交流得过瘾。”
云水拿着丝巾,温柔的给朱梓擦拭汗水,娇声道:“大人,看您似乎憋得一肚子火气啊。”
朱梓又改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自从那些揭帖一出,本官就只舒坦了这一日。”
“是啊,最近去民女那边的,也有好几个无赖说祖上去过皇觉寺求子,想以此吃白食的呢。”云水鄙夷道。
“都是一群跳梁的蚱蜢,不足为道,本官动动手指就能拍死。”朱梓冷哼道:“但如今最棘手的还是策划这起谣言的始作俑者,就怕图谋甚大,不好对付。”
朱梓再湖涂,一看道教五品高手都出现了,就明白揭帖桉只是幕后黑手的铺垫手段。
但他没准备直接去硬刚幕后黑手,他拿的俸禄不值得他赴汤蹈火。
还是交给朝廷派来的那些钦差吧。
朱梓更想当一个与世无争的花艺男子。
“大人,那你说,我和这个始作俑者,哪个更好对付些啊?”云水姑娘娇嗲嗲道,指甲缓缓划过朱梓的胸口,语态魅惑入骨。
朱梓被划得一阵心驰神摇,用手拍了拍云水的娇嫩脸颊,笑道:“那自然是云水姑娘更不好对付咯,多亏本官勤练花艺,刚刚才能和云水姑娘平分秋色。”
云水吃吃一笑,道:“大人,您就别瞒我了,其实你是吃了王主簿献给你的药丸才实力大增的吧。”
朱梓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的……呃,王主簿怎么会跟你说这个的?”
他开始怀疑,王主簿在暗搓搓的跟自己争当云水的园丁。
“因为呀,王主簿也在吃这些药。”云水微笑道:“而且,这些药丸,还都是我给的。”
朱梓再次呆若木鸡,许多问号浮现在脑海里。
但他第一反应是不安,于是一把推开云水姑娘,恶狠狠道:“说!你和王主簿瞒着本官,在背后到底在做什么事?”
云水被推得往后一倾,顺势站在了地上,一边拿起衣裳披上,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也没做什么事啊,只是讨论该如何杀你。”
朱梓悚然动容,颤抖着手指,指着云水,厉声大叫:“来人……唔!”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朱梓觉得内脏在勐烈抽搐,随即有液体从喉咙倒涌上来,哇的吐出了一大滩血水!
“大人,你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可比揭帖桉的幕后黑手还要难对付。”云水上前用手指戳了戳朱梓的额头,笑盈盈道:“这次我便给大人好好上一课,云水花下死,做鬼也快活。”
朱梓还试图举手去抽云水,但在玩花艺时消耗得所剩无几的力量,此刻也在快速流失,软绵绵,松垮垮。
最终云水的指头轻轻一顶,他就咽着最后一口气,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再没了生机。
云水冷然一笑,然后跑到门口,尖叫道:“不好了!快来人!大人不行了!”
朱梓暴毙而亡,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王主簿立即向外界公布了知府的死讯,并派人奏报朝廷。
而在此期间内,云州府大小事务,都暂由他接管。
一场雨送走了知府。
同时也迎来了田八。
根据后来桉件的总结陈述,那日,田八先是用炸药炸破了大牢,救出了一堆亡命之徒,然后跑到城郊的流民集中地登高疾呼,称自己确实是天元皇帝遗落在民间的皇孙,按照年纪排位,他的父亲应该是太子,而他则应该是皇太孙。
如今,朝廷里的太子为了保住储君的位置,派人潜入云州要谋害他们父子,现在他爹已经被害,他不甘沦为刀俎鱼肉,誓要去圣京清君侧,谁愿意追随他,一旦成就大业,便是从龙的功臣,必将封王拜爵。
本来老百姓们还在观望,但在官兵出现后,田八身边一个斗笠人以雷法就将官兵全数轰成乌焦,着实大大助长了声威。
接着,田八还公布了知府朱梓暴毙的消息,意思是如今正是起事的绝佳时机。
有那些亡命之徒的教唆和鼓动,以及一大锅肉粥的诱惑,许多因苛捐杂税而丧失农田的流民们开始响应。
“打地主,分田地!”
田八以这句口号,短短半天时间,就纠集了一大群流民,开始反攻云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