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余闲离去后,牧歌还在研究着余闲刚刚夹在话中的那一小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纨绔子弟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余韵悠长,甚妙。”
牧笛也从屋里走出来,若有所思,似在品味。
骈文讲究运用平仄,注重形式技巧,故内容的表达往往受到束缚。
而余闲刚刚的两段骈文共八个字,却蕴含着一种洁身自好的高雅情怀。
这也敲动了牧笛的心思,令此刻一袭素衣、身处陋室的她深有感切。
“不知道是他从哪位大先生的口中学来的。”牧歌沉吟道:“或许就是傲梅先生吧。”
牧笛微微点头,能说出这段博大精深的骈文,需要有很高的人生感悟和境界,余闲一个养尊处优的小侯爷,不可能有此体悟。
“傲梅先生那儿,你还是去看看吧。”牧笛面色又转为肃然:“其实,圣京里,有不少人希望傲梅先生永远闭嘴的。”
她这话一点不错。
的确很多人盼着杜隆早死。
因为这位法家大先生严于刑律,得罪了许多权贵。
哪位大官或勋贵干了缺德坏事,却逃过律法制裁,他知道后就会上告。
甚至曾有一位皇子,也就是藩王,在封地穷凶极恶、欺压百姓,闹得天怒人怨,杜隆获悉后,直接找皇帝告御状。
皇帝大怒,把那位藩王召到御前训斥,并留置圣京反省思过。
想必这位藩王心里早恨不得将杜隆杀之而后快了。
牧歌点点头:“好,我便去一探究竟。”
“对了,若是你见到傲梅先生,顺便帮姐问问这段骈文是否他所作,我总觉得这两段骈文似乎还有上段或下段。”牧笛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
离开报国寺后,余闲就将牧歌的那枚玉佩交给林三,让他赶紧送去给杜隆。
不过,余闲没明说杜隆府中有祸害,只是说这块玉佩能庇佑杜隆身体安康。
而且还说这是他管别人借来的,等杜隆身体康复了是要还的。
看时间还早,余闲寻思了一下,决定去外城的长乐赌坊走一趟。
观运盘显示他近期的【财位】在长乐赌坊,正好试一试。
长乐赌坊在外城。
坐马车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余闲不想引人注意,就提前下车,带着一个扈从步行来到了门口。
正要进屋,他脚底下突然踩到了什么,挪开一看,竟是一钱银子。
emmmm,这便是所谓的财运了?
余闲捡起这一钱银子,掂量了一下,走进了赌坊。
这家赌坊,对余闲竟是有些轻车熟路了,全因前身之前来玩过几次。
输多胜少,有次还欠了一大笔钱,差点被人追债到侯府,还好许策借了他点钱。
或许有人纳闷赌坊居然有胆子去威远侯府要债。
这就要归功于大景的赌坊,全都是“国有”的。
天元皇帝对赌博也很反感,他一度要关闭大景的所有赌坊,并颁布律法对涉赌者砍手砍脚。
但关了一阵子后,发现依旧禁不住赌徒们私下滥赌,甚至还会暗通官府衙役,造成了许多涉黑腐败案子。
正好刚开朝的那几年,由于连年战乱导致国库空虚,皇帝突发奇想:全国每个城市只允许开设一两家赌坊,收益全都上缴国库、用于民生。
这一招确实起了成效,国库日进斗金,皇帝沾沾自喜之余,甚至想要把青楼也全都国营化,幸亏被大臣们给劝住了。
长乐赌坊没有寻常赌坊那样的乌烟瘴气,相反环境还挺雅致的。
余闲随便选了一张赌桌。
骰子手嚷嚷着买定离手。
余闲将刚捡的那一钱银子随手丢在了“大”上。
结果骰盅开出来的点数果然是大。
余闲微微奸笑。
很快的,二两银子变四两,四两变八两,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余闲就一本万利赚了三百两银子,面前堆成了小山。
其实中间也输过几次,但下一盘就赢回来了。
闹到后面,那些赌客们见余闲犹如赌圣附体,都跟着下注。
骰子手的脸上已经见汗了,邪门了!
当余闲的进账达到五百两的时候,一个健壮的男子走过来,拍了一下余闲的肩膀,笑道:“小侯爷,许久不见啊。”
余闲扭过头。
只见这男子穿着一件青色绣云纹袍子,一副儒雅士绅的穿戴,但他的体格硬是将袍子撑得鼓胀胀的,显然是练家子。
这家伙是长乐赌坊的管事老板,周福。
“小侯爷,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走,上楼喝口茶。”周福邀请道。
余闲想了想就同意了。
让扈从将那一大堆银两打包拎走,余闲随着周福来到了二楼的房间。
同样也雅致,优雅字画,仕女屏风,还有一张博古架上摆满了瓷器玉器和古玩珍品。
周福请余闲在榻椅上落座,隔着茶几,亲自给他斟茶,嘴上道:“小侯爷,今日手气不错啊。”
余闲笑道:“怎么?肉疼了?”
“那倒没有,输个几百两银子,就当请小侯爷喝酒了。”周福皮笑肉不笑:“不过如今朝廷到处需要用钱,我管着这长乐赌坊,也想多给朝廷出份力,自然希望赌坊能赚一些。”
这就是当婊子立牌坊的高段位。
明明心疼赔钱,却把理由说得这么高尚。
“当初,我在这输钱的时候,可没见周老板这么通情达理啊。”余闲冷笑道。
周福假装没听懂,自顾自的倒茶,结果把茶杯都倒满溢了出来:“小侯爷,这赌坊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上面还有一层层的关系,搞得太难看,我也难交代啊。”
余闲了然于胸。
虽说赌坊都是“国有”的,但这么一块流油的大蛋糕,谁不想哆一口。
余闲记忆里,就听闻过长乐赌坊的背后有一些权贵的利益,而周福就是他们安插在这的代理人!
大概就是这伙人在本应送交国库的银两里,截留了相当一部分进小金库。
只是从未有人查证过。
“而且我听闻最近小侯爷家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听兄弟一句,还是谨慎些好。”周福暗示性警告。
余闲心想这家伙应该还没收到自家已经转危为安的消息。
“周老板言之有理。”余闲轻轻点头,正当周福面露得逞的笑容,他又补了一句:“但我也想将这句话回送给周老板,夜路走多了,总会见到鬼。”
周福的脸色一僵,愠怒之色闪现。
既然谈不拢,周福也懒得多说,端起了茶杯,暗示余闲滚蛋。
换作以前,他还会忌惮余闲背后的威远侯府,但现在全圣京都知道威远侯府危机重重,他背后又有大人物撑腰,根本不需卖面子。
他想好了,若是余闲还是贪心不足,他便让骰子手用点小手段让余闲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余闲正要走人,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房门打开,几个穿着制式黑衣短披风的男人闯了进来。
带头的,赫然是天罗卫的项百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