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声围绕灵山久久不散,一座座庙宇响起低沉的佛颂声,似在悼念禅虎这名护教罗汉的逝去。
僧众中,只有宝光大师脸色一变,因为这些佛颂声不是为禅虎而响,而是为了主持而响。也只有大雷音寺的主持在坐化时,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现今,大战已平,傲日其郎又为何这样做?宝光大师来不及多想,他一个闪身,出现在傲日其郎身边,低头行礼道:“主持。”
“我施展四花度化,本身的寿元无多,若是能用这条残命为灵山换回一个还有数千年时光,且实力不弱于我的护教罗汉那必然是值得的。”似是看出了宝光的疑惑,傲日其郎洒然一笑。
“主持,不可……”宝光伸手,想要拦下傲日其郎。
不过下一刻,傲日其郎身上绽放出七彩无量佛光,浩瀚的伟力在他头顶凝聚,逐渐显化出一朵莲台。
佛门至高秘术,涅槃重生!
莲台成形,傲日其郎仿佛苍老了无数岁,整个人显得暮气沉沉。他一指禅虎的尸身,莲台飞出,将其包裹。
傲日其郎本就有些瘦弱的身体,在做完这些后,脚步踉跄,几乎站不住脚,向着地面跌落。
宝光及时扶住这名德高望重的主持,一直严肃的脸上也不免带着几分悲意。
“宝光,无需悲伤,能在生命尽头为我佛门贡献一份力,我无憾了。日后的大雷音寺就交给你了。”傲日其郎似是回光返照一般,他撑起身子,取出代表大雷音寺主持身份的禅杖,郑重地交到宝光手中。
宝光含泪接下,他明白以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带领大雷音寺,而傲日其郎本身时日无多。在几年的时间里,宝光定然无法升入陆地神仙境,届时整个佛门缺少至高战力,很容易在大争之世中被淘汰。为今之计只有复活禅虎,让他继续担任护教罗汉,才可保佛门无虞。
傲日其郎看着莲台中七彩光芒闪耀,其内禅唱声不绝,诉说着天地至理。禅虎破损的躯体在佛光的照耀下开始愈合,被击碎的识海也被重新编织,有点点灵光在灵台跃动。
“醒来。”傲日其郎轻声呼唤。
莲台佛光渐消,莲瓣打开,禅虎眼睛动了一下,随即猛然跃起,谨慎地盯着四周。
“禅虎,结束了。”傲日其郎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让禅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主持……”禅虎探查了一遍身体,发现不仅伤势尽数消除,连带躯体都被洗涤了一番。再看傲日其郎现在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哪里想不出来是他救了自己呢。
“无碍,我不在的日子里,灵山就交托给你跟宝光护持了。”傲日其郎说罢,身上最后一点气息消散,就这么站着圆寂了。
“谨遵主持遗愿。”禅虎跪地,双手合十。
一场可能席卷漠北的灾难就这样消解了。
在为傲日其郎举行了盛大的祭礼后,他的遗体被塑成金身,放置在了大雷音寺旁的佛塔林之中。
……
阿如汗整理着疾风劲旅,准备回王庭,宝光亲自率领僧众送出山门,以示尊敬。当然,能让宝光亲自相送,主要还是因为龙天起在场,他在灵山亲自牵制一名同境强者,功劳不可谓不大。
而身为大雷音寺二把手的禅虎,此刻正陪着梦魂站在灵山的另一道入口处。来这边,可不是梦魂要走,而是接人。
在灵山内战斗打响前,梦魂跟符子空就把慕容雨、林嫣然以及玄真远远送了出去,方便势头不对,就提前跑路。现在局面稳定,梦魂自然给他们发了书信,让他们前来。
有禅虎作陪,就算林嫣然是狐女身份,也是畅通无阻。
看着林嫣然迈着小碎步向符子空奔来,而后面跟着禅虎,梦魂扯了一下符子空的衣服道:“你看这场面,像不像狐假虎威?”
符子空被梦魂这么一说,也有些忍俊不禁。
“小师弟,你跟符师兄说什么呢?”林嫣然看符子空掩着嘴,是不是漏出两声轻笑,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事,你们聊。”梦魂向前走去,迎向慕容雨跟玄真。
一段时间没见,慕容雨的身形都有些单薄了。梦魂刚迎上两人,慕容雨就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温声出言道:“师父,你没事吧?”
“我人好好站在着,怎么可能会有事呢?”梦魂摸了摸玄真的小光头,道:“好了,叙旧的话到大雷音寺再说吧。有劳禅虎前辈了。”
禅虎点点头,大手一挥,众人便被带入了大雷音寺的客舍之内。
“你们先在这小住几日,我手头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说罢,禅虎转身,消失在房中。
事实证明,少了禅虎那个级数的强者,除了梦魂,其他人都放松了不少。至于梦魂嘛,天天跟青凰眠皇待着,对陆地神仙境都没啥感觉了。
房里几人很快就缠着梦魂跟符子空聊起了当日。
符子空这边,只是跟源源不断的妖兽交手,期间还毙了一头妖皇境的大妖。梦魂那边就有趣了,什么八名陆地神仙境强者大战,跟勾陈之子墨玉大战,讲到惊险之处,慕容雨跟林嫣然双手捂嘴,紧张地都不敢说话。玄真则是双眼放光,脸上全是羡慕的表情。
一行人聊了很久,不过基本都是梦魂在讲,其他几人旁听。
直至日上高头,梦魂借口离开,一路飞奔,出了灵山,进入了无垠沙漠。
看着四周一片荒芜,梦魂把青凰叫了出来……
“虞无眠,有本事你抽死老娘,不然老娘一定睡了……”青凰前一刻还叫的很欢,下一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说,下次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的识海里玩一些奇怪的花样。”过了很久,梦魂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青凰直接把脸埋进了沙子里,她可没想到梦魂会毫无征兆地把她叫出来,而且还是在她被眠皇吊起来抽打的时候。
梦魂打了一个响指,把眠皇也放了出来,替青凰松绑。
“说吧,叫我出来什么事?”青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反正她在梦魂心里的形象已经无限跌底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要帮你恢复陆地神仙境的实力啊。”梦魂掏掏耳朵,“不过现在看你这幅德行,我都没多大的想法了。”
青凰原先还无精打采的,听到梦魂的话,她一个闪身,双手抓起了梦魂,在空中摇晃着,“你真有办法?”
“先把我放下来。”梦魂有些头大。
青凰老老实实地弯腰,把梦魂放下,还破天荒地替梦魂整了整衣领,满脸的希冀。
“这才像样嘛。”梦魂用食指轻轻敲了敲眉心,一个古朴的三寸罗盘浮现而出。
梦魂转动罗盘,一具巨大的尸身掉落出来,散发着冲天的妖力与死气,赫然是大风的尸体。
“喂,你想干嘛?”青凰感觉有些不妙。
“眠皇,给我绑了她。”梦魂吩咐完眠皇,顺手取出了惊天碎片。
青凰满脸惊惧,不知道梦魂想做什么,无奈她现在全身被丝线裹缠,只留了眼睛部位露在外面。
“放心,我只不过是想把大风的尸体跟你的身体熔炼到一块,到时候神魂还是只有你的,不会出幺蛾子的。”梦魂麻溜地在青凰纤长的大腿上来了一下,鲜血汩汩而出。
梦魂运起道力,引动鲜血在沙漠上花下了一个复杂的阵法,正是当初祭炼青凰为赤血修罗咒依凭物的阵法。
“不要啊,这种事情不要啊,跟另外一头臭鸟融合什么的,不要啊。”青凰心中悲鸣,宁愿实力依旧停留在妖皇境,也不想跟其他的鸟融合,“至少,至少也给我换一个清秀漂亮的……”青凰还在徒劳地给梦魂发送神念。
梦魂翻着白眼,切断了跟青凰的神识连接,他划开手掌,以自身鲜血为引,口中念道:“吾以三界之名,敕令……”
脚下的阵法散发猩红的光芒,无数的鲜血跃动,如同狂欢,没多久,一个无底的血坑出现。
梦魂一脚把大风的尸体踢了进去,陆地神仙境那堪称万年不朽的身躯在血坑中翻涌,渐渐分解。
梦魂看着青凰,意思很明显,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踢你下去?
青凰欲言又止,结果背后传来一阵力道,在她惊愕的眼神中,眠皇把她推了下去。
“虞无眠,老娘我一定……”青凰的声音被沸腾的血液吞没。
在血坑之中,青凰显出原型,半具凰鸟身很快也被溶解。
梦魂好奇地盯着血坑,要知道青凰是凰鸟,而大风别名大凤,传说是天神孔雀的亲戚,体内应该有凤的血统,这两两结合,说不定能给青凰整出一副无缺的凤凰躯体也说不定。
血坑中,大风灰白的羽毛跟青凰翠绿的羽毛交替浮动,更有一些碎骨随着气泡浮出血面。
等待焦急却也短暂,很快躯体凝实,一道翠绿带白的光柱冲天而起,灵动中带有一丝狠厉的杀伐。
青凰还是青凰,气质与容貌上却有一些变化,若说原本的青凰看上去是英姿飒爽,那此刻便多了一分冷冽的邪意。还有那满头的青丝中,多出了一缕白发,垂挂在右鬓。
“感觉怎么样?”梦魂问道。
“我感觉我脏了。虞无眠,你不会不要我了吧?”青凰冲上去,一把抱向眠皇,想要吃人家的豆腐。
意外的是,眠皇竟然没有躲开,或是把青凰吊起来。
青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声长啸,显露出了真身。
一只展翼遮蔽天穹,身后拖有九条翎羽的凰鸟真身振翅高飞。
在天帝城跟都天玄一战后,青凰跌落陆地神仙境。于此刻,她再次重回巅峰,且更胜从前,身上充盈的滔滔妖力让她有种久违的畅快感。
“戟来!”青凰大喝,翻云戟快若漆黑电光,眨眼而至。
青凰持戟刺天,一点细小的黑芒飞上天穹至高点,随后整片天幕都被那一点黑芒吸纳,天地间一片晦暗。
“活着,真好。”黑暗中,青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