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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五章 春夜喜雨 (下)

冷溶月的言语很酸,但,“梅兰竹菊”四姐妹好似根本就不在意。
她们齐刷刷地瞥着冷溶月,挤眉绷嘴,上扬着嘴角。
她们是无声的,然,此刻她们的表情,却也代表着所有。
——仿佛有十万个“心机月”的标签,飘荡在她们的脑海中,无法挥去。
一向骄傲的冷溶月,又怎会去接受别人的施舍呢?
她不但不会接受施舍,更不会去用与其毫无相关的人。
她私下调用“梅兰竹菊”的原因,在最初时,她也与“梅兰竹菊”四姐妹说明过。
——对于四姐妹来说,江湖是陌生的,因为鲜有走动,江湖人不识她们,也成了一种优势。没人会去关注她们,就算偶然遇到见色起意的狂徒,四姐妹也绝不是吃素的。
——而,‘暗之影’查探消息固然效率,可越是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反倒越容易露出马脚,当习惯了一种调查模式和询问口径后,也会有极大可能被人反利用。
——更何况,寻找‘念顺夫人’下葬之处这事儿,也是绝密中的绝密,但凡是绝密之事,就必然会有继续维持绝密的人存在,哪怕是露出一丝痕迹,也会被人给围封住。
但,这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从一开始四姐妹就已猜出了冷溶月另外的小心思。
——素婉娴与小莲也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就算小莲的武功不济,身为暗影女侍的冷童也未曾在江湖上暴露过身份,所以,冷溶月所说的理由,在四姐妹面前并不成立。
在四姐妹看来,冷溶月之所以私下调用她们做事,其真正的原因,只有两个字——牵绊。
试问,哪家公子御用的贴身丫头,若整天被别人使唤着,且见都见不到一面的话,又有哪家公子能咽下这口恶气呢?
想来,不仅咽不下恶气,还会常常念起,甚至,会生出怨恨。
而,冷溶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终究也是一个女人,任何一个女人也绝不允许自己在乎的男人,忘却掉自己。
她表面上距殇沫于千里之外,却用着殇沫的四位女侍从,很明显是要给殇沫留下万千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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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沫也自然不会去质问她什么,因为在殇沫看来,她已在怄气。
一个在怄气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敢再说什么重一点的言语呢?
除非,这个男人有了想要再换一个女人的想法。
所以,殇沫也只能胡思乱想着,毕竟,“梅兰竹菊”四姐妹的武功已是绝顶中的绝顶。
这天下间,又有什么事,值得冷溶月非“梅兰竹菊”不用呢?
这个疑问,也是正常人的思维惯性,判断一件事是否严重时,通常只需去看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便可。
这也难怪殇沫会整日牵挂着冷溶月了...
“梅兰竹菊”被冷溶月私用,已间接说明了事情的危险程度,他也只会更加想要知道冷溶月时时刻刻的安危,根本也就不会去计较任何了。
其实,“梅兰竹菊”的离去,也是导致他这个‘灭影门’门主被架空的主要原因,毕竟,灭影门’有七十二教坊、八十九茶驿、一百八十处银庄,还有“锦”地村落,“绣芙蓉”酒楼及各地分号,更有海煞的南海海域。
——如此多的产业,他手下无人,又该如何去支撑呢?
——总不能一个人到处跑来跑去,事无巨细吧?
这样一来,冷溶月建立‘芙蓉居’后,原‘灭影门’的一切,也只能重新找上冷溶月了。
而,冷溶月收回原‘灭影门’的一切势力,在殇沫的潜意识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又有谁会愿意,去猜忌自己心爱的人呢?
然,“梅兰竹菊”四姐妹却早已清晰冷溶月的目的,她并不是想要夺走殇沫手中的大权,而是想要重新拥有可以对抗朝廷的势力。
——念顺夫人的身亡,她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纪纲死后,她直接面对的敌人,也自然而然成了朱棣。与当今圣上为敌,她没有筹码和势力,又怎么能行呢?
现在,她也将这些筹码和势力,摊在了当朝太子朱高炽的面前。
没人会想到,她在得知自己养母下葬的地方后,并没有直接前往孝陵陵宫,而是来到了应天府皇宫内。
她是独自前来的,且是明目张胆地直闯进来的。
现下已被多数宫人澹忘掉的她,手持着昔日纪纲在世时的锦衣卫指挥使令牌,径直而来,直入文楼...
“太子哥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和陛下已再无回旋之地。”
“溶月,我知道你接收了八千锦衣卫,也知道你现有人马一万五千余众,可是…可是,你毕竟面对的是父皇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要如何去对抗呢?”
面对着冷溶月提出的“她死,还是朱棣死”的问题,朱高炽并没有改变最初的关切,他的关切在冷溶月进入文楼后,就已展开了。
他不但言语关切,神情关切,就连极快关上槅门的动作也带着关切。
他对冷溶月的关心,是实打实的,没有半分虚假。
即使,冷溶月说出了要讨伐朱棣,替义母念顺夫人报仇的厉语,他也不曾抹去心中的一分关爱。
“溶月,太子哥哥想请你冷静一下。当日,父皇其实并不想赐死念顺,甚至也根本不想让纪纲死,但是,‘龙之逆鳞,触之必死’的道理,我想你应该能懂,父皇也会怕,且是真真切切地在怕,父皇诛杀你义父纪纲之时,不曾给过纪纲些许喘息的机会,其原因也是因为父皇怕自己会后悔,但…”
朱高炽眉头紧皱,顿了顿,“但,父皇既然决心处死纪纲,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赐死念顺的,她们俩实在走得太近了,她们是一党,你能明白吗?念顺不死,就有可能接下纪纲的全部势力,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纪纲的势力啊…”
“自古皇家无亲情,唯有至上权与利。就连我这个太子也连连遭到胞弟汉王的陷害,赵王看似不动声色,但深受父皇宠爱的他,又怎会没有想过争夺太子之位呢?”
他接着说:“或许,你很难想象,‘如履薄冰’一词会用在我这个太子身上,我除了恪尽职守外,还要处处提防着自己的亲兄弟。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我有朝一日继承了九五之尊,我难免也会如父皇那般整日担惊受怕着。在皇权面前,没有对与错,只有构不构成威胁…”
“可,我义母念顺夫人根本就没有错!她也没有必死的理由!”冷溶月全身已在颤抖,她压抑在腹中的一口气如涌泉般涌出,“皇权霸业关我义母何事?当初,义母之所以会去纪府,也全然是因为那萧执假扮我师父故遗名所致,我师父是假的,一个假的故遗名,又怎能不让她感受到孤独呢?她...她也只是不想将这份孤独感传给我罢了…”
“如果,那日她没有失望透顶,没有感受到孤独…她会不会就不会去纪府…”她呆滞失神,接着低吟喃喃,“她不去纪府,是不是就不会被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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