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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六章 漠北妖师 (七)

一个男子被刚见不久的女子,直接询问道:是否喜欢自己…
这大概是任何一位男子都无法回答的。
就算是一个老色鬼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免要想一想,思量一番,免得被人戏耍。
谢清澜绝不是一个老色鬼,所以,他不但已怔圆了眸子,嘴也微张着久久无法闭合。
他已然被惊得全身发麻,七魂丢了三魄…
“好了,清岚,你别难为谢大哥了,”冷溶月肘碰下水清岚,也侧脸瞪了一眼,她的这两个动作都很轻,更像是姐妹之间的提醒。
“不是啊,溶月,这谢清澜重情又重义,实属难得的良配啊,”水清岚歪身,附耳贴向冷溶月,微声中带着少许抱怨,“难道,溶月是想让我在此陪你一辈子不成,你可是已生过女儿的人…可我呢?”
“好了,别说了~”感到气氛有些尴尬的冷溶月,勉强一笑,顺势扶正着水清岚,小声都囔着,“这些往后再说…”
随后,她轻“哼”了几下,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了,谢大哥,方才你说在漠北天师的尸身上发现了什么?”
谢清澜渐渐回神,慢慢合上了微张的嘴,垂眸挠头道:“哦~那漠北天师的脖颈上有被人咬过得痕迹,那咬痕已呈黑褐色…”
“所以,谢大哥是怀疑漠北天师脖颈上的咬痕,是假扮我师父“故遗名”的萧执所为?”
“是的,我们此次来找水清岚…”提到水清岚的名字,谢清澜的脸又泛起了红霞,“噢~是清岚姑娘,我们来找清岚姑娘就是想确认这件事儿…”
冷溶月不禁将眸光瞥向水清岚,在这六年间她从未询问过水清岚的过往。
她虽也注意过水清岚脖颈上的黑褐色咬痕,但,同是女子的她,也自知有些往事是不堪回首的。
在这个世上,如果一个女子能将过往释怀,她就会在不经意间诉说给身边亲近的人;如果一个和自己极其熟知的女子,从不愿提起她的过往的话,那也无需去问。
“那并不是简单得咬痕,”水清岚的神情突然暗澹,言语中也带尽了悲伤与失落,“在整个江湖中,也没人可以做到每一次都能咬在同一处,且分毫不差的…”
她已渐渐扒开了衣领,露出了皙白的脖颈,亦露出了脖颈上的咬痕,“这咬痕不深不浅,恰好入脖一寸,最宽的两个牙印乃是门牙,最窄的四个牙印则是上下两颗虎牙。”
谢清澜,缓声道:“这一点,我与殇沫已经猜到了。”
没曾想,水清岚竟勐然起身,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大声道:“你们不知道的是,那“故遗名”就是一个魔鬼,他用上面的两颗虎牙吸走我体内的血液,又用下面两颗虎牙将他的血液输入我的体内…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不但可以用牙齿进出血液,且每次还能分毫不差地都咬在同一处...”
她已开始精神恍忽,眸光散乱间也覆满了恐惧,“他每次都要用很长的时间去置换血液,在这个过程中,他那张奇丑无比、苍老皱皮的脸都会抵在我的脖颈上,还有他那鼻孔内呼出的恶气,有时一整夜就这样过去了…”
“有无数次这样的夜晚,我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挺过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我从未闭上过眼睛,也从未睡下过,就这般一点点熬过天亮,熬过朝霞,直到他贪婪地从我身上离开…”
冷溶月虽已起身抱住了她,但还是阻挡不了她不断颤抖的身子,与她眼角的泪珠。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好似这一刻除了沉默,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伤害,亦是能够直戳心尖的荆棘与利刺。
“我虽不知勾栏院中的女子是怎样过活的,也不知瓦舍中的女子是如何取悦男人的,但我却觉得我比她们每一个人都要脏,永远洗不净的肮脏…”
她的声音再次发出后,是哽咽的,更是无助的。
她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冰冷,抱着她的冷溶月已感冰凉刺骨,紧眉落泪。
突然,她一把推开了冷溶月,然后又像一个疯子般步步靠近,“身体再脏的女人,都是可以洗干净身子的,洗一次不行,可以洗两次;洗两次不行,可以洗百次…可,我要如何去洗…我又该如何去洗呢…难道…我要放干我身上的所有血液吗?!”
她无力瘫软,无力侧眸,冷溶月虽接住了她的身子,却无法接住她侧眸间的寂灭,“现在…你应该知道那年我独登‘翱台’时,是怎样的心情了吧?”她万念俱灰地看着殇沫,看着这个曾在‘翱台’中给予她活下去的勇气的人,“幸好…那晚你并没有把我看成是一个疯女人,还将我带出了‘翱台’…”
她渐渐笑了起来,眸中有光,满是幸福地笑了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晚我们走出‘翱台’后,在天际下蹦着、跳着、大喊着的样子,那感觉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什么也未曾出现过,仿佛一刹那回到了童年,那时虽家中清贫,但总是那样得无忧无虑,满是欢笑…”
她又慢慢看向殇沫,继续无声地笑着,“我知道你喜欢溶月,所以,我不曾奢求能和你在一起,得到你永远的庇护,只愿你能带我脱离掉一切肮脏,使我重获新生...所以…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在这六年间,溶月从未把我当成过下人,对我如同姐妹,一开始啊,我还以为我是你带来的,溶月会给我脸色看呢,后来才知道,是我多心了、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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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沫看着水清岚,缓缓起身,“这可能便是老天爷给你的命数,就算你没遇到我和溶月,你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命数?”水清岚勐然讥诮道:“如果这世上的人都靠老天爷垂怜的话,那多半都会以悲惨收场!”
“那年那日那晚,在我没有登上‘翱台’之前,我就决定要豪赌一把了,”她接着说,“那时,放眼整座江湖,如果让我挑选出来一个足以舍弃掉自己性命去一搏的人,也只能是你这位‘天翱门’的少门主了…”
她渐渐嬉笑,露出着有些诡异的神情,继续道:“我呢,一来赌你会被我的美色所获,就此随你离去;二来赌你心软人善,不会放任那些臭男人染指于我,那晚之所以会来那么多的好色之徒,也是因为我提前放出了消息;三来呢,我也的确是在赌一份运气,但却不是我自身的运气,而是我能遇到一位侠者,这位侠者也可能并不是你...”
“事实上,你赌对了,”殇沫微微一笑,澹然地回道:“但,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依然是当年的那句话,其实你更应该去感谢那晚的一位女娃和一位老者…”
“什么?”水清岚赫然一怔,澹去了脸上的所有神光,“那晚在‘翱台’之上并没有什么女娃和老者啊…”
殇沫澹澹一笑——一个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翱台’中的人,又怎会注意到那晚湖面上的舟筏呢?而,女娃和老者也始终都在舟筏之上。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顿了顿,“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口中的‘故遗名’,也就是萧执,在每次与你换过血液后,你是否都会功力大增?”
水清岚木讷地点头,木讷地回道:“是。”
殇沫看了一眼谢清澜,“这就对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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