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胡人骨仪
大业十一年,隋炀帝巡幸汾阳宫,阴世师时任楼烦郡守,见杨广在汾阳宫流连忘返,阴世师担心汾阳宫距离边境太近,便苦劝杨广速回京师,但杨广不听,然后阴世师又去找时任候卫将军的杨子崇,让他一起劝谏杨广。
杨子崇正是被阴世师说动,这才去劝谏杨广:汾阳宫距离突厥太近,太危险了,陛下你快回京城吧。
杨广仍是不听,接着奏乐接着舞,然后就有了雁门之围,恼怒之下,便将杨子崇贬为离石郡守。
如此说来杨子崇亦算是受阴世师连累了。
见得杨子崇将两年前的事翻出来,阴世师忠厚之人,顿时心生愧意,不好拒绝,只得下令放下吊篮,拉几人上城,开城是不可能的,阴世师经年宿将,甚是谨慎。
见得阴世师对待杨子崇态度果然不同,刘文静大喜,心想着如此大功,唾手可得,当真是天助他也。
杨子崇亦是大喜,当即便欲翻身下马,刘文静却是冷哼一声,对着身边亲卫说道:“我一人入城即可,尔等警惕,一旦事变,即刻杀之”。
亲卫闻言立马手扶腰刀,紧紧贴在杨子崇身后,目露凶光,杨子崇只觉得脖颈凉嗖嗖,“你……你什么意思?”
“万一你进城了,阴世师却不放人,那我岂不是笑话”,刘文静轻笑道,而后便是下马爬上吊篮。
见得杨子崇仍旧被挟持在城下,阴世师心头已有些不好的猜测,待得刘文静上城后,禀明来由,阴世师一听便是勃然大怒。
“杨子崇,你身为皇亲贵胄,怎能如此贪生畏死,李智云乃李贼之子,该是斩首,以儆效尤,绝不可释放”,阴世师对着城下瑟瑟发抖的杨子崇横眉怒斥道。
“阴将军,李智云不过舞勺之年的孩童,懵懂无知,何罪之有啊”,刘文静见状忙是劝道:“唐公乃是尊隋安民,绝无异心,将军又何故如此敌视?”
阴世师听得这话差点气笑了,“无耻贼寇,已是杀官造反,还敢说绝无异心?”
刘文静叹息一声,满脸悲戚,“当今圣人暴虐无道,致使民不聊生,这是有目共睹,相信阴将军亦是无可反驳,唐公绝无反隋之意,只是想辅佐代王登基,匡扶隋室,安定天下,唐公的志向是做周公啊,阴将军误会深矣”。
“周公?”阴世师讥笑一声,“乱臣贼子,当真是毫无廉耻”。
“阴将军,杨郡守乃是当今皇叔,代王曾叔公,地位尊崇,换取李智云一个无知孩童,绰绰有余,还请阴将军三思”。刘文静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当即劝道。
这时,楼下的杨子崇亦是绝妙配合,“阴将军,我乃当今圣人堂叔,那李智云不过一庶出幼儿,你还犹豫作甚,快快放出李智云,换我入城”。
阴世师闻言眉头倒竖,怒火中烧,左右看了看,竟是直接夺过一名城防隋军手中长枪,“杨子崇,你合该为国殉难”,说罢竟是抬手对准杨子崇投出手中长枪。
“住手”,刘文静见状大惊,一个飞扑上前,推了阴世师一下,长枪失了准头,扎在城下杨子崇身侧数步之远的地方。
“大胆”,阴世师大怒,一脚踹飞刘文静,“将其拿下”。
不用吩咐,亲卫已是立马将刘文静牢牢的按在地上,左右各一柄刀架在脖子上,心中无比恼怒,万幸方才刘文静不是行刺,不然亲卫万死莫赎。
城下杨子崇脸色煞白,看着一旁的扎进地上的长枪,冷汗不住地往下滴,好险就是透心凉了。
“阴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身为长安留守,代表大隋颜面,岂能如此无礼”,刘文静挣扎道。
这时,一队人马匆匆上城,“世师且慢”。
只见得一个肤色暗黑,目深鼻隆,嘴唇宽厚的胡人匆匆上城,这个胡人正是天竺(今印度)人骨仪,现任京兆郡丞,与阴世师同心协契,共守长安。
“世师”,骨仪业已年过年过五旬,面相老态,身材佝偻,看着阴世师一脸诚挚的说道:“我听说叛贼来使了,可是此人?
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两军交战,不杀来使,我认为这句话很是仁义道德,这才是天朝上国的风范,杀他一个人,对于这场战争并不能改变什么,相反还会被人诟病,大可不必”。
骨仪虽是胡人,但在自幼在大隋生长,秉性刚鲠,励志受常,清贫守己,很是受人敬重,与同样忠厚刚毅的阴世师交情深厚。
听得骨仪的话,阴世师亦是怒气稍歇,挥挥手示意放开刘文静。
刘文静忙是见礼道:“敢问可是骨郡丞当面?”
骨仪见状亦是端正回礼,而后毅然决然的说道:“你们兴兵作乱,背叛皇帝陛下,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快快出城去吧”。
刘文静愕然,他也是早就听闻京兆郡丞刚正不阿,有不可夺之志,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不过见到骨仪如此守礼持正,刘文静心思一动,忙是说道:“骨郡丞且慢,我此次前来,是想做个交换,城外之人,乃是江都皇帝的叔叔,代王的曾叔公,身份尊贵,不知可否用他换回唐公庶子李智云?”
骨仪听得一惊,忙是走上去向城外看去,一见杨子崇便是大惊,“杨郡守,你可安好?”
杨子崇吓得惊魂未定,冷汗连连,听得声音,忙是抬头看去,他往日里久在京师,自是认得这个铁面无私的胡人的,当即大喊道:“骨郡丞救我,阴秉欲杀我”。
骨仪忙是看向阴世师,阴世师撇头不语,刘文静见得有望,忙是劝道:“李智云不过懵懂幼儿,又是庶出,何其无辜。
长安乃是大隋的都城,骨郡丞现在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具都代表着大隋朝廷,若是加害无辜孩童,岂是泱泱大国所为啊”。
见得骨仪微微点头,刘文静心头暗喜,继续说道:“而杨郡守身份何等尊贵,代表着大隋皇室,若是置之不理,又岂是人臣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