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存在一成不变的状态的。一些人,你可以认为他很冷静,很客观,具有逻辑思辨能力,能够快速的把握事情的关键。但这种品质并非一成永成的,它更像是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他不容易被外界的因素改变,或者能够洞察事物背后的脉络。
可下一瞬间,某种激烈的感情浪潮袭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叶扁舟一般被推入了汪洋颠簸起伏。情感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它让懦夫拥有勇气,让智者失去判断,将生命从单调的树木转变为鲜活的动物。它是诅咒,亦是祝福。
因此,不论是各种行业,在开始工作或进行某种活动时都需要学会控制情绪,让自己出于一种较为平稳的状态。对于战士来说,平稳就是让心态处于愤怒与暴怒之间,能够享受愤怒所涌出的力量,又不至于被这些力量控制了思维彻底沦为暴力的野兽。
说起来容易,人是没法在情绪上欺骗自己的,当你渴求愤怒的时候,愤怒不会像温顺的羊般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它是风暴,是雷霆,只会攀升能量的量级,直到自然消散的那一刻。许多人没能等到那一刻。
现在的魁首,就在恐惧与愤怒的双重刺激下突破了那层界线,他的眸子里不再散发出睿智的色彩,只剩下灰袍巫师的倒影和滔天的杀意。
他重回蝌蚪的背上,举刀就要砍杀起司。法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利用刚才那段小插曲争取出来的时间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死的时候造型好看一点。因此,黎明之息的灯光猛然增强,剧烈的光照让这个空间里所有的生物都感到了不适。魁首不得不先停下武器,举起左手挡在面前。这一招,可谓屡试不爽。
不过诸事皆有代价,将手中拿着的黎明之息开到这种程度,哪怕紧闭双眼,灼眼的炙热感也让法师的视野里一片通红。他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平衡,重新拉开与对手的距离。随着灯光渐暗,法师的嘴唇开始上下开合,他空着的手掌在空中做出虚抓的动作,无疑是在施法。
从炫目光晕中恢复视觉需要一点时间,可耳边浪涛声中的吟诵令魁首产生了本能反应,他不顾痛楚,强硬的睁开那只异瞳,试图去寻找法师的施法意图。
他看到了,尽管那条意图之线与之前好像有些差别,但他十分肯定那都是因为法师的诡计,所以魁首不再迟疑,再次前冲,用身体阻断了那根线。是的,就是用身体,之前的战斗中,他就是用类似的方法来破坏起司的施法。
这原理很简单,许多法术都要求目标对象在施法者的视线之内,一旦视线被遮蔽,施法就会自然崩溃。
而起司的法术尽管不至于每次都有这样的限制,但他同样需要在某些层面上感知到法术的作用点,只要洞悉到这件事,阻断施法和遮蔽视野都不是那么困难。不仅是对付灰袍,对付所有的法师,魁首都是利用的这个套路,而且从未失手过。
但这一次,他失手了,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起司和那些与他战斗过的巫师法师不同,那些人掌握的是法术这门技术,掌握的是一条条咒语与搭配的动作。但灰袍,灰袍所使用的法术从来不被那些东西所束缚,他们不必去记背固定的法咒,如果记住了,也只是为了加快施法的速度,他们不仅仅是施法这门技术的使用者,还掌握了更深层,更原理性的东西。
所以那些巫师做不到的事,起司可以做到,那就是欺诈,在法术的层面上欺诈。更形象的说法就是,他装作自己要去拨动那根看不见的线,实际上那条线根本就不存在。
法师就是要制造这样一个境遇,让魁首在极端的情绪中彻底相信经验,因为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不怀疑的踏入陷阱,走到那个起司希望他走到的位置。这样,当魁首抬起头,为自己视野中那条法术之线骤然消失而感到疑惑的时候,灰袍才能飞起一脚,正正好好的踢中对方的胸口!
这一脚,起司是打算将魁首踢进河水里的。只要被踹入水中,饶是拿着九环刀这样的凶器,他也只能落得个被淹没冲走的下场,以此地的水势,断无生还的可能。
至于替剑七收回家传宝刀?在察觉到那凶刃铜环上寄宿着的到底是何物之后,起司早就没了这样的念头,他一向痛恨死灵魔法,痛恨亵渎生命的事物与存在,那把刀就是这样的存在,就这么遗落在奔流之中,是对它最好的安置。
可惜的是,起司虽然算计的严密,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他自己。
他这一脚,姿势正确,也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若在平地上绝对能将魁首这样体型的人踹出去好远。偏偏,这里不是平地,这里是蝌蚪的背部,极柔软的蝌蚪背部。力起于地,若立地不稳,则力不可盛。
起司看着魁首,魁首看着起司,后者的手里攥着前者的脚踝,迫使他无法改变动作。若是剑七被这样擒住,他大可以利用另一只脚再来一次踢击,强迫擒拿者放手。起司不是剑七,他不是个武者,格斗训练里可不包括眼下的情况。
无奈,法师只得将手伸向提灯,打算故技重施,再次用灯光迫使对方后退。同样的招式,往往不容易再次起效,在察觉到灰袍的意图后,魁首直接用刀柄磕向起司拿着提灯的手,要将黎明之息打落。
偏就是在这紧急的关头,整个奔流下方的幽暗水域突然一阵,巨大的浪花破开水面,某种巨大的,令人不安的事物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靠近。
因为站立位置的关系,起司得以窥见那水面上一闪而过的阴影,他立刻想到,光不仅可以晃瞎对手的眼睛,在昏暗的水中,它同样会成为信标,引来某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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