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相吸,异性相斥,这是磁铁的道理,这句话放到人身上往往要调过来说,异性才能相吸,同性总会相斥。这里的性并非性别,是特性。尤其是糟糕的特性,坏人往往只会伤害好人,因为他们知道好人不会伤害他们。当恶人与恶人相碰撞的时候,结局总会十分惨烈。这道理不仅适用于广泛意义上的好坏善恶,一艘船上如果每个人的职责技能不同,那他们可以相互合作,偏偏要是船上有两个舵手,那就只好扔下去一个喂鱼。
这座城市就是一艘大船,船上的人形形色色,岗位千差万别。这些岗位有的很光彩,有的就不那么拿的上台面。但拿不上台面的岗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吗?恐怕不是,就像杀手的存在也是这座城市经济循环的一部分一样,这里的人尽管从目的上来说并无意为了城市的发展努力,但结果却是他们的生死拼搏,滋润了这片土壤,让其上开出更鲜艳的花朵。这其中,就包括邪教徒,这些崇拜着异端邪神的可悲可恨之人,他们怎么会放过这艘船呢?
“吱吱!”体型硕大的老鼠肆无忌惮的行走在潮湿的栈板上,对靠近它的人类发出威胁的叫声。灰色的袍子轻轻扫过老鼠嘴边的胡须,刚刚还狂躁不安的灰色生物立刻变得安静,眼睛里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幽芒,接着转身跑向黑暗里去了。这一幕没人看见,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当成是老鼠被吓跑。老鼠是该害怕,因为在这片不见天光的区域活动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那些不够狠辣的,脖子上往往都挂着象征奴隶的铁环。
幽河,格格不入的酒馆,坐落在这片根本无人敢饮酒的混乱地带。敞开的酒馆大门像是某种怪兽的口器,安静的等待着物自投罗网。灰袍人不是物,他是位手,为追踪而来,因此他毫不畏惧的踏入酒馆,穿过那条狭窄的小道,抵达它的吧台。有着银灰色头发的精灵安静的擦拭着酒杯,他好像总在重复着这个动作。而起司更愿意相信是这条走廊上有某种机关通知了对方有人上门,酒馆老板才故意做出这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作为回头客来说,你来的速度有点快了。”精灵抬起头,露出善意的笑容,“不过也得感谢你,要不然我是真不知道卖鱼的老头原来可以这么能打。这座城市总能带给我惊喜,而你的到来让惊喜出现的频率翻了好几倍。所以,幽河仍然欢迎你的到来,起司先生。”
“欢迎?我希望你在我离开的时候仍然能这么说。”法师耸耸肩,几步坐在了荣格的对面。他盯着这个有精灵外表的吸血鬼,看了相当一段时间。
“呃,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谈生意了?还是说你今天来只是为了找我喝酒?”被起司这么长时间盯着还面不改色的人没有几个,灰袍的目光一旦停滞在一处就好像实质的刀锋一样,要把你的皮肉骨骼统统拆开,瞧瞧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是只有经历过大量解剖训练的人才会有的状态。
起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袍子里掏出了一只有些破烂的铁盒,“一位渔翁从奔流下的水域中钓到了这东西,我希望你能看看它。”
荣格眨眨眼,用带着几分狐疑的目光小心的将盒子拉到自己身前打开,里面躺着的自然是蠕虫的尸骸。他皱起眉头,似乎没有察觉到为什么法师会这么郑重其事的将这东西带给自己。不过出于谨慎,幽河的老板还是在看了眼法师的表情后低声说道,“希望你不要见怪。”
说罢,那副优雅的面容瞬间变的狰狞起来,平静的眼眸泛起恐怖的波纹,埋藏在皮肤下的血管如一条条在皮下游动的蚯蚓,让人不寒而栗。大部分时候,吸血鬼给人的感觉与活人无异,最多就是皮肤苍白一些,动作僵硬一些。可以血液为食的活尸怎么会与生时相同呢?几乎所有血族的真实样貌都更加接近干尸,他们丰满的脸颊和躯体只是通过调整身体内部构造撑起来的变形状态,就和变身为狼与蝙蝠一样,化身为人本质上是种变形。
变形是为了伪装,在伪装的时候就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爪子和尖牙,因此处于伪装中的血族无法完全发挥他们的本领,当他们要使用,尤其是源于真祖之血的能力或法术时,就不得不卸下伪装露出本相。而此时荣格的状态就是为了更好的洞察铁盒中虫尸的秘密,与阿塔的看和起司的分析不同,血族的洞察更趋向于感受目标的生命力,这是他们为了捕食而进化出的能力,对于血族来说,一个人的生命力旺盛与否,就是最鲜明的指标。
“咔哒!”吧台后的门被推开,作为侍者的女血族在感受到荣格的力量后立刻冲出来,她以为是有敌人入侵了这里。荣格则伸出手示意她退下,接着深吸了几口气,身形也从本相逐渐转化为作为精灵时的样子,“这东西足够让我有一段时间吃不下东西了。要不是我已经没有了呕吐这项功能,我恐怕已经吐的满地都是了。快点把它收起来,让后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希望我做什么。等下,呕”
虫尸带来的冲击可能比荣格自己预料的还大,尽管腹腔中的胃和肠子都已经不再从事原本的工作,可他还是扶着柜台一阵干呕。直到几分钟后才擦着并没有口水的嘴唇摇晃着脑袋,“至少它让我想起了活着的时候。你知道多数血族都不喜欢回忆还会呼吸的那个阶段,它对我们来说就像婴儿在羊水里的那段时期一样,模糊且浑沌。真糟糕。”
起司耸了耸肩,他没有说明荣格的反应可能并不全是呕吐造成的,直视,尤其是以非常规的洞察方式解析与邪神有关的事物,大多都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副作用。但恰好是这种副作用,才能向他展示这东西的威胁性,“血肉高塔,影之母,湿魂,地穴之母,诸如此类,我需要你告诉我信奉这些神邸的家伙在这座城市中的聚集地。这只虫子是邪神的子嗣,非常弱,却确确实实来自于超出我们想象之外的东西。我们没法找到它,没法控制它。但同样信奉这些存在的人却会有办法。如果你不希望这种虫子在奔流兴盛起来,就得把它扼杀在摇篮里。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