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到蓝顶的帐篷并不困难,因为那顶帐篷上方随风摆动的黄铜雄鸡状装饰物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这种雄鸡状装饰在草原上象征着一种特殊的行业,地图商贩。众所周知,草原之所以难以绘制地图主要是因为过于单一化的地形以及不具定性的移动聚落。这让地图所依赖的天然参照物和人工参照物都失去了参考的坐标,而那些在草原上分布的水系显然不足以支撑起整个草原的坐标系统。
因此,在草原上寻路的老手大多会利用三种事物来作为参照。最优秀的寻路者受众灵启发,依靠天空中的群星辨别方向,他们指引的道路往往最为精确。略差些的领路人则巧妙的利用自然,依靠太阳,风向等等手段,他们能够指出大概的方向,只是有时也难免产生误差。再次一级的游人将道路交给其他生灵来指引,除了人类之外,野生动物自有方法依照这某种规律迁徙,经常与荒野打交道的人能利用这种规律,做到辨别方向的结果。
当然,大部分在草原上担任领头者的人都同时具备这三种能力,只是就擅长程度来说不一而足。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地图在草原中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对于依靠着部族生活的寻常牧人来说,可能确实不重要,但对于那些在部族与部族之间传递信息或者通商的人来说,它至关重要。
而这样一个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所在,偏偏设立在喧闹嘈杂的西市,毗邻那些食品摊贩,门口也见不到任何的守卫。凯拉斯知道地图商人在草原上的特殊地位,因此他在看到那个雄鸡标志后已经将这顶帐篷主人的特殊身份大体告知了两位同伴。对此,洛萨他们乐见其成,毕竟他们是来寻求帮助的,帮助他们的人越具有力量,能提供的帮助就会越有效。这倒也没错,如果这顶帐篷里的人真的愿意提供帮助的话。
“嗖!”在伯爵伸手想要去撩门帘的时候,急促的破空声让他下意识的收回伸出的手臂。只是尽管洛萨的动作已经很快,发出声响的物体还是在他的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接着落到地上。那是一颗泥团,准确的说,是被用心揉捏到指节大小,相当结实的泥团。
洛萨盯着地上的泥团,犹豫了片刻,他错过了找到泥团来源的时机,所以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四处张望。他现在在思考的是,是谁用这种方式来戏弄他,以及其目的何在。会用这种没有杀伤力的弹药,意味着对方没有真正的敌意,那他是要做什么?警告伯爵让他知难而退吗?可,这里是恩索德说过的地点,白狼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和动机。还是说,这里其实已经在白狼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伯爵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但他的手却不慢,不管对方是什么意思,这门帘总还是要撩开。现在的他们断了线索,因为追寻气味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本可能会有帮助的旅店老板多半已是无处可寻,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这里了。不顾这帘幕后面的是什么,总得要看看才能决定。
“嗖!嗖嗖!”更多的劲风伴随着细碎的破空之声,可对于已经吃了次亏的伯爵来说,同样的手段没法第二次奏效,哪怕增加了数量也不行。抬起的手在空中随便挥动了两下,三枚泥团中的两枚就被击落,最后一枚则被洛萨用两根手指捏在了手里,然后示威似的用力将其碾碎。现在,伯爵有些不高兴了。一次意料外的突袭可能是善意的体型或是带有驱离意味的警告,可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就让人觉得乏味和被戏弄。
“要我去把射击者找出来吗?”阿塔在身后将这两次袭击的情况看的分毫不差,她天蓝色的眸子也已经锁定了那个躲在人群里的身影。只要她出手,不出几个呼吸就能抓住那个鬼鬼祟祟的射击者。但伯爵却轻微的摇了摇头,只是再度伸手去撩门帘。
“嗖!叮!嗖!”破空声里夹杂了细微的变化,可泥团就是泥团,即使它再怎么精妙,它也不能带来实质性的…“啊!”
洛萨捂着自己的手,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红印,而掉在地上打伤了他的也不再是泥团,那是两颗青铜制的小球。刚才听到的破空声中的变化,现在想来恐怕就是这两颗小球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两声破空声,实际打在洛萨手上的却只有一颗的原因。被接连三次戏耍的怒火让伯爵昂起头,他已经锁定了那个射击者,并且略微后撤了半步的右脚也已经做好了转身的准备。
“老九!不要闹了!让客人进来!”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怪和无奈,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和那名阻碍洛萨他们进门的射击者应当是认识的。而老九这个称呼,也说明了一些问题。而当洛萨他们真正走进毡房,看到那个脸上沟壑密布的妇人时,情况就已经很清楚了。
“无意冒犯。是恩索德让我们来这里的。”伯爵还是第一次见到由女性当家的草原家庭,一般来说女人在这样的社会里不会有这样的地位。但看看这个房间,除了大量的羊皮纸和草纸外,只有这一位主人的存在。而从她身上所穿着的衣物来看,她也不像是个操劳的妇女。
“白狼已经知会过了。两位不必担心,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女人露出笑容,给人的感觉有些违和。像她这样年纪的女性,露出的笑容总会是和煦的,慈祥的。可尽管她脸上的褶皱随着笑容而变化,那笑容都展现出了与年纪不符的温和和活力,与外貌相差了至少二十岁。
在交谈将要进一步的时候,门帘被掀开了,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男孩手里握着弹弓,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进来,“娘!您说好今天跟我去看驮队的!我们好几天前就说好了的!”
女人叹了口气,“老九,别闹。娘在工作,等娘一会儿,娘会带你去看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被称为老九的男孩赌气似的坐到帐篷的一角,用敌视的眼神看着洛萨他们,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就是这几个人让他没法去看驮队,他们毫无疑问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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