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走进毡房后,刚在掀开门帘的人小心的在门口张望了几秒才收回脑袋,不急不慢的走到毡房中放着的石台上,点起了油灯。值得注意的是,在那座建议的铜质灯台被点燃之后,火光并没有满足的停驻于灯芯上,一条灵动的火舌顺着沾有灯油的灯捻一路燃烧,将围绕着半座毡房的铜质轨道都点亮起来。这还没完,灯火在点燃灯捻时顺便触发了沿途的机关,让厚重的毛皮帘幕一下子从毡房的屋顶垂下,将包括大门在内室墙壁全都覆盖住,接着,火焰顺着渠道盘旋向上,最后在屋顶点亮了铜质的吊灯。这座吊灯被制作成两条蛇相互缠绕交叠的姿态,蛇头朝两方分开并向下低垂,吐出的蛇信上面就是吊灯的灯台。
“喔哦。”洛萨听说过在遥远的国度有类似的被称为机关的工艺,可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所谓的机关,因此不由得发出感叹。可对于起司和努伊萨来说,情报商人展现出的东西其实并不称得上多么神奇。法师自是不必说,这种简单的机械原理是灰塔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对于灰袍们来说,只是利用事物的表层性质,却不激发它们的内在特性和能量的机关是工匠们才会玩的把戏。而努伊萨,作为狼主之女,这个部族最尊荣家庭的一员,她显然见识过比这组机关更加精巧也漂亮得多的东西。
在三人对机关做出不同反应的时候,触发机关的人也在打量着他们,作为情报商人,他在自己的毡房里特地搞来这么一套东西显然不会只是为了有趣。理由有三。第一,也是最直观的,他要测试自己的客人。见识,在哪里都是一种资本,有的时候光是所见所闻的多寡就能带来两个人截然不同的能力和处事态度,以讯息为生的商人们深谙此道。他们在交易的同时总是在不停的以类似的方式试探自己的客人,试图得出他们见闻的深浅,以此来作为议价的资本。这没有什么道德与否的问题,一切都是生意。
第二个理由,是性格。人在什么时候会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性格?其他时候不好说,可恐惧或者说惊吓,能够轻易的摘下伪装在真实性格上的面纱。当然,要想看到真实的被惊吓反应,前提是被测试者没有类似的经验,也就是说,在第一重测试中展现出见识过此类机关的人不会受到这层试探的影响。但即便是起司三人这样的阵容,洛萨还是发出了感叹。就更别说大部分人根本不曾想过这东西了。
第三个理由,就不是对商人自身的了,他设立这套机关的目的,也有展现自身能力的意味。情报,归根结底是要被被动售卖的,因为当它被主动散播的时候,其本身的独特性和保密性就失去了意义,虽然时效性也是情报的重要价值来源之一,不过显然没有什么情报商人会无偿的将自己掌握的消息告诉别人。这就好像,餐厅里的厨师再善良,也不会拿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去喂流浪狗。
不过这套屡试不爽的手段在今天的客人身上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除了那个看起来像是护卫的男人在见到机关是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后,不论是应该是草原人的女性还是那个披着灰袍的男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尤其是那个灰袍,他似乎在这套机关运作时露出了些许的,鄙夷。这让商人开始感到了压力,他有预感今天的这笔买卖不会很轻易。但想到那枚宝石吊坠,他还是咽了口口水,控制起面部。
“先说好我的规矩,我只是个商人,在立场上绝对中立,所以不会贩卖那些让自己陷入麻烦的事情。”
起司呼出口气,这是很合理的开场白,能在一个地方长期经营的情报贩子,大抵都是如此。他们在获取着高额的利益同时也要背负着恐怖的风险,要是搞不清楚自己的经营范围,很容易就会陷入麻烦里。而对于将自己的情报贩卖出去获取利益的人,没人会喜欢的起来。割耳拔舌,活剐下锅,这都是曾经发生在情报贩子们身上真实的刑罚。在这一行里,谨慎,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这不代表商人们的消息是有局限的,逐利是一种难以去除的本能,尤其是对于商人,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可以把所有身家性命都作为投资。再说他们要取得的情报也没有这么离谱,就起司看来,能从这种商人手里弄到的情报可能也就只有节约时间的作用,对于真正的重要消息或某件事情的事实,不能指望着能这么轻易的从这里得到。不过,法师正要开口的之前,他身边的人已经先行做出了行动。
“告诉我,关于狼主的子嗣们在这几个星期以来的动作,你知道些什么。”努伊萨的声音冰冷且咬字用力,这让另外两人有些意外,在进入这间毡房之前,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类似的情感。这意味着,或许她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懂得控制自己的情感。
商人的眼睛眯起来,目光在努伊萨身上快速的上下跳动一番,但没用,此时起司等人已经换上了早些时候从集市上买的衣物,只要努伊萨自己不说,除非是之前就知道她的身份,否则想要但从外表上推断她的血统并不容易。
“客人,你似乎一开口就提到了敏感的问题。”他说着搓了搓手,身形朝后退了几步。洛萨注意到在商人的右侧身后的台子上有一根不自然的木杆,而吊灯的上方也有一团无法被照亮的阴影。看来这些机关除了隔绝毡房内外之外,还有其他的用途。
“是嘛?我不觉得我打听自己的家事,有什么敏感的。”努伊萨说着,将一块腰牌从袖子里翻出来,那上面刻着的,是几个草原文字。不过最明显的,是二十四这个数字,以及上面的花草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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