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便是同邸律车交好的苏瞳几人,也倍感不可思议。
鬼道神通诡谲莫测,变化多端,专一从死物身上下手,三宗尤以魂宗为最,兼具骨宗和尸宗的许多变化,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生生死死轮转不休,也是印证阴阳转化的至理。
道门雷法,浮屠心法,儒家正法最是克制鬼道神通,然则天地最是无私,相克与相生共存,故鬼道神通中也有阴雷鬼雷,也有九幽地煞血浮屠等等,特别是鬼道修士进入悲王、骨帅尸帅上重,能采天风巩固魂魄法身,能采日光以真火锤炼一丝阳性之后,这时候拼的便是互相的修为境界,对各自道法以及天道法则的领悟,谁克制谁还真说不准。
“阿那律师兄于比丘境时,便是华莲净土诸弟子之翘楚,当年本师地藏借吾师的灵柩灯锻炼九幽白莲和业火红莲,小僧也曾同吾师一道去过阴山,同本师地藏座下诸位师兄印证浮法心得,阿那律师兄皆胜我良多。”
沈彦秋大为不解的问道:“论及蛊惑人心的本事,无人能出浮屠……额,我这话不是诋毁浮屠,还请邸律车大师不要介意。我的意思是……”
蓝如泪抢口道:“你就说为啥阿那律会背叛地藏菩萨吧!你们真是,磨磨唧唧的,说个话还沥沥拉拉支支吾吾的,说破天不就是出了个叛徒吗?”
“便是我们名花流,也出了不少哩!”
此言一出,苏瞳顿时面露尴尬,秦问柳老神在的低头看地,仿佛地面上突然长出几朵花儿来,门毅明更是两只手搓来搓去,带着一脸无奈的傻笑,装作没听懂蓝如泪的话。
倒是高台上的吴道人打了个哈哈:“公主说的极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将一尊罗汉诱拐为悲王,鬼皇陛下付出的代价怕也不少哩!”
连道人也说道:“以罗汉法身转修幽冥鬼道功法,不仅要化去一身修为,污秽了金身自毁莲花舍利,还得摈弃心中信念,和自己修持了成百上千年的理念背道而驰,这其中的苦难和代价,比之将一头幽魂培养成一尊悲王,还要大上十倍!”
“邸律车大师,能否说一说,这位阿那律大师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竟是让他能够舍弃一切,扭曲信念,投入鬼道?”
他把大师二字咬的极重,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讥讽,叛徒什么的并不重要,但凡是叛门而出的,多不过自觉不受重视亦,或同门师兄弟可惜打压针对,亦或师长亲疏有别太重,索性就另投名师甚至堕入魔道。
只是本师地藏为浮屠未来星宿劫教主,将来要统领无数浮屠弟子,成为十二正宗宗主之一,享莫大之荣耀,作为他门下弟子,身份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怎么也胜过投入鬼道做一尊悲王。
这才是让人不解的地方。
就像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偏偏要去别人家当下人,而且两家的家底相差无几,也不可能有成为别家家主的可能,谁会失心疯的去遭这个罪?
偏偏阿那律就这般做了。
邸律车沉吟半晌,见众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这才叹了口气道:“阿那律师兄,本就是出身幽冥。”
原来阿那律本是地藏菩萨进入幽冥,开辟阴山华莲净土之前,传播浮屠教义度化的第一批幽冥众生,倍受菩萨看中,将浮屠妙法倾囊相授,一路高歌猛进进军初果罗汉,有了等同道门金丹七转的修为。
地藏许他日后成就能证须菩提,为华莲净土之主,遂让他统领一应幽冥比丘僧众,度化阿修罗族为天龙八部护法。
只是不知鬼皇许了什么好处,竟让他舍弃一身修为和荣耀重投鬼道,又助他修成四劫悲王。
蓝如泪跳起来拍了拍邸律车的肩膀,圆乎乎的小脸几乎挤成一个囧字:“那也怪不得他会反叛,毕竟也是你们家从别人家挖过去的,如今人家浪子回头,也是应……”
“囡囡!”
苏瞳一把把她拽回来,对邸律车道歉:“囡囡口无遮拦惯了,大师莫要往心里去!”
邸律车笑道:“蓝公主天真烂漫,方才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小僧怎敢怪罪?唉,只是可惜了阿那律师兄,他是个修行奇才,纵然重归鬼道也能短短数百年成就悲王,如今能采天风雷火锤炼真身魂魄,一道掌力就逼的小僧不得不封住五感六识,金身舍利都无法将之镇压,唯有以金刚秘意守住一点灵识,只怕阿那律成就鬼王之期不远矣!”
蓝如泪道:“这有什么可惜?浮屠不会因为少了他一个就一蹶不振,鬼道也不会因为多了他一个就无人能敌。倘若他真的早就有了卧底反叛的心思,留在华莲净土岂不是个随时都会爆发的祸患?”
无所谓的甩甩手:“你如今还是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却不知他走了,反倒是好事儿!”
邸律车闻言一怔,头顶蓦然冲出那颗舍利虚影,帝释天王护法的六条手臂捏成莲花,金色的光芒顿时将四周映射的纯金一片,隐隐有几位天女挎着花篮投撒鲜花,梵音阵阵,宏大的诵经声若隐若现,念诵的正是本师地藏的《地藏菩萨十伦经》。
邸律车端平了金刚杵架在手肘处,双手合十对着蓝如泪深深一礼:“公主一言,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可比我浮屠雷音狮吼,救小僧脱离魔障,小僧无以为报,愿诵经百日为公主祈福。”
《地藏菩萨十伦经《又称《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与《地藏菩萨本愿经》、《占察善恶业报经》合称“地藏三经”,于浮屠中也是上乘经典。此地藏三经是本师地藏参悟金刚曼陀罗,以浮屠众生平等为基,慈悲为怀立念,宏道说法极为重要的经典。
邸律车礼拜蓝如泪,苏瞳和沈彦秋都是一脸肃然,只有秦问柳闪身跳开金光包裹,跳到一颗大树上,还不忘拉了门毅明一把。
“叔祖你拉我做什么?”
门毅明猝不及防顿时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树枝上摔下去,连忙稳住身子叫道:“叔祖你动手之前好歹提前知会我一声,就不怕给我吓出什么毛病来?不过叔祖……这和尚还真被姑姥姥几句话点醒了不成?”
秦问柳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大和尚浮光普照,我怕你这榆木脑袋也被他度化了,这才拉了你一把!你那芝麻粒儿大的道心被他这浮光一刷,若是生出心向浮屠的种子,我如何同你母亲交代?”
“我那侄女如今倒是贤妻良母,你却不知她以前的做派,你若有一丝亲近浮屠的心思被她知道,只怕腿也要打断你的!”
门毅明愕然:“叔祖您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娘怎地这般厌恶浮屠?”
秦问柳掸了掸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的道:“她厌不厌恶浮屠,你问我怎地?你回去问问我那侄女,她若是愿意告诉你,你便好生听着,若是不愿意告诉你,你也莫要在我这儿费功夫。”
门毅明无奈的道:“叔祖欺负孙儿,有些为老不尊!”
秦问柳木着脸道:“自家的孙子我还不能欺负欺负?你的辈分小却去怪谁?我不欺负你还到哪里再找个迷糊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