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甄恬儿如何劝说,沈彦秋坚决不受《阿修罗不死身》,他又怕鹤星恫担心他的安危,这时候闯将过来,必然逃不脱九凤龙和佘利娜的手段。
趁着说话的功夫,他催动千千心结多次,可惜无论怎么震动千千心结,都无法感应鹤星恫现在的位置。
难不成九凤龙早有防备,已经设置了什么隔绝气息的阵法?
是了,春雨楼距离客栈并不远,他用真鲛剑飞剑传书之时,已经阐明其中的厉害之处,鹤星恫向来冷静,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行事,最有可能的就是跑回凤鸣城搬救兵。
只是以云岭尚书鹤帜章的手段,只怕也不是九凤龙这位白骨传人的对手。
不过她没有闯过来也是好事,否则依着佘利娜的脾气,一旦知道他和鹤星恫之间的关系,就算不会对她不利,只怕也要利用她的身份,逼迫他修炼《阿修罗不死身》转成阿修罗族。
恫儿,你可千万不要过来。
一面在心中暗暗祈祷,沈彦秋又接着问道:“几位既然不愿放在下离去,不知如今要作何打算?难道真要囚禁在下一辈子不成?”
佘利娜道:“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囚禁你一辈子?只要你踏踏实实的和二妹好了,天大地大还不是随你来去。”
沈彦秋叹道:“男欢女爱本是你情我愿之事,大公主这般强求,换做任何人也没有答应的道理。倘若只是需要在下一点元阳相助,为自由计在下也愿意配合。”
“呸!”
佘利娜啐了一口,骂道:“你以为这是路边的野猫野狗,兴致来了拉过来就能媾和交)配吗?你那元阳有甚稀罕?论身份地位修为,你比得过妖族太子仲云虎,还是魔族太子牛圣婴?便是那名花流的花间四公子,也都强过你十倍!”
沈彦秋无奈的耸耸肩,咧嘴笑道:“既然大公主都这么说了,便去找仲云虎和牛圣婴好了。哦对了,花间四公子之首的苏寻花苏兄,我跟他也是熟识,也可转为介绍一二。”
佘利娜咬牙切齿的道:“混蛋小子,真以为有二妹痴心护着你,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尝尝修罗嗜血虫的滋味!”
甄恬儿小声的道:“郎君少说几句,不要把大姐逼急了。”
佘利娜向来是说到做到,这一点无论是甄恬儿还是九凤龙,都深有体会。
修罗嗜血虫是血河中生长的一种甲壳类小虫,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正和它的名字一样,修罗嗜血虫极度嗜血,就连阿修罗战士铜铁一般的皮肤,都不能抵挡它的两只螯钳,只要咬破一点皮肤就是立即钻进去,顺着血管直入心脏,将浑身血气法力吞噬一空。
凡是被吞噬精血的阿修罗战士,连沉入血河深渊的一丝血气也直接熄灭,不能在血河中重生。故而血河祖师连同五大阿修罗王,大法力清扫血河,将修罗嗜血虫之类的虫属之物清理了一遍。
只是血河祖师本就是血河化身,修罗嗜血虫也算他身体的一部分,自然没有将它们灭绝的打算,便以法力炼制之后,交由天妃乌摩保管,用作一道手段。
佘利娜深得天妃乌摩喜爱,经不住她软磨硬泡,从天妃乌摩手中讨了几颗未曾孵化的虫卵,小心翼翼的养了起来。
沈彦秋虽然不知道这修罗嗜血虫究竟是何物,然则这嗜血二字一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也犯不着占一两句嘴头上的便宜,平白无故的遭罪,索性就闭上嘴不说话,直把佘利娜气得牙痒痒。
看着沈彦秋一副悉听尊便,任你处置的态度,佘利娜突然眯着眼笑道:“你既然不愿意修炼《阿修罗不死身》,我也不强求你,也不囚禁你。只是把你带进皇城,封印修为,安安心心的做个驸马爷,看你还能不能这般硬气!”
沈彦秋闻言当即心头一松,面上却做不忿状,冷哼道:“公主殿下可要看紧了,否则叫在下走脱,日后定当涌泉相报今日大恩!”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保准把你养的白白胖胖,躺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
——
中州,龙都府。
金山寺。
庄严宏大的诵经声传出数里远,沿途前来上香祈福的信众听到诵经声,顿时双手合十口诵“曼陀罗尼”,表情愈发虔诚。
一条宽阔的石阶道路,自山脚直通山顶,三山级石阶的尽头,就是金碧辉煌的金山法寺。
浮屠有三千烦恼之说,诸如贪婪、淫)欲、嗔怒等等念想,将正心迷惑不能明悉大道,才会沉沦苦海不得超脱。
昔日释迦圣为乔达摩摩顶受戒,曾言道:浮屠有三千烦恼,三千菩提。能断一烦恼,既得一菩提,三千烦恼去,得证须菩提。
因释空圣此言,浮屠山门石阶,多以三千为数,着弟子信众拾级而上,一步一烦恼,一步一菩提,最终明心见性了悟本真,方登大雄宝殿,见菩提法相金身。
诵经的僧众之中,犁耶泥坐在北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凝神端坐。
诵至半程忽地睁开眼睛,起身向后院禅堂走去,众僧恍如不见。
直至方丈室外,见一小沙弥托着盘子走出来,上面还有些残羹剩饭,尽是鸡鱼肉蛋之属,还有两个空酒瓶。
犁耶泥略一皱眉,拦住小沙弥道:“主持可在禅房?”
小沙弥见是犁耶泥,慌忙见礼,惶恐的道:“回师叔的话,师祖老爷正在里间,同雷音寺的毗沙卢师伯……那个……”
剩下的话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口,犁耶泥也不为难他,挥手让他去了。
犁耶泥正要推门而入,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大笑,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叫道:“长眉儿,既然来了还不赶紧进来,陪为师喝上几杯!却在门口扭扭捏捏的作甚!”
禅门自开,犁耶泥轻叹一声,一振衣衫迈步而入。
进得禅房,香烟袅袅。墙上挂着释迦二圣法相,足踏莲花顶现舍利,以慈悲目注视苍生。
桌上摆着香烛贡品瓜果,正被一胖大和尚抓在手中,咬缺一口。似是觉得味道不够,在身上华丽的袈裟上擦了擦,随手又放回盘中。
又一僧人于胖大和尚对坐,面目刚毅不怒自威,目似星海剑眉斜挑,也抓着个油腻的鸭腿,擎着酒碗,吃相略显斯文。
该是小沙弥口中的毗沙卢。
胖大和尚扭动身躯递过一块肥肉,笑呵呵的道:“长眉儿,饿了吧!只有为师心疼你,特意为你准备了斋饭,快快吃了,莫要瘦的不成样子,说我金山寺伙食差!”
犁耶泥退后一步,对着释迦二圣的画像合十礼拜,口称罪过。
毗沙卢笑道:“师叔莫要唬他!你自家喝酒吃肉,犁耶泥师弟可是个有道真僧,岂能如你我一般流于污浊?”
胖大和尚失望的摇头叹息,将肥肉塞进嘴里大声咀嚼,饮尽碗中流水,这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斋戒斋戒!岂不闻浮屠穿肠过,酒肉心头坐的道理!戒律戒律,你心中只有戒律,如何能明悟浮屠真谛?”
胖大和尚指着犁耶泥道:“你啊,就该跟阿难那小子学学!”
毗沙卢为他斟满美酒:“合着是师叔你偏心,楼难陀师弟随师叔赴过祖师法会,却将犁耶泥师弟撇下,如何能一概而论?”
犁耶泥口宣“曼陀罗尼”,对毗沙深施一礼道:“师兄代掌戒律院,该当以身作则为我浮屠僧众之表率……小僧要到雷音寺面见世尊,告你一状!”
毗沙卢面皮一抖,哈哈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师弟可知道我师傅,曾有个什么绰号否?”
毗沙卢是圣僧如果座下弟子,如果不在大普度寺之时,戒律院首座之职就由他暂代,可谓位高权重。
如果成就阿罗汉之前,杀心太重,死在他手中的生灵不计其数,故而有个“杀生和尚”的诨号。直到他证道阿罗汉,一身杀意尽数收敛,苦心闭关钻研浮屠妙理,这才被世尊如来除戒律院首座一职,司领刑罚,掌管中州各寺所有浮屠弟子。
即便如此,修行道仍旧有人以“杀生罗汉”称之。
浮屠遵持之戒律众多,各寺修持不同故遵守戒律亦有不同,有说杀生为僧家第一戒,亦有说酒为僧家第一戒,亦有说淫)欲是僧家第一戒。
然无论是杀生还是酒肉淫)欲,都是阻碍修行的魔障,向来为僧家不取。
释空圣说和合心,毕迦圣说无能胜。
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是浮屠一切法之根本,而经历无数元会之后,历代浮屠弟子参悟两部曼陀罗,亦从其中衍生出许多精妙的法门。
如以楞伽经为首经的楞伽宗,如今称作禅宗。以莲华经为首经的法华宗,又称天台宗。以诸论经义为首经的三论宗,又称草堂宗等等。各宗共尊释迦二圣,奉如来为世尊掌管大雷音寺。
然世尊如来毕竟转劫一次,成道还在各宗大德之后,故而各宗只遵从世尊如来的地位,却不遵从他的领导。
各宗持戒各有不同,因如果执掌大雷音寺戒律院,故而首戒不取杀生,而取酒肉之戒。
毗沙卢是如果座下弟子,又代他执掌戒律院,如今却在金山寺禅堂内和方丈喝酒吃肉,犁耶泥说告他一状,合情合理。
只是杀生罗汉本就杀生无数,酒肉之属更是不曾断绝,他去大雷音寺状告毗沙卢,岂不是徒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