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了几合之后,沈彦秋丁火掣金轮的运用愈发纯熟,虽然仍不能追上令合阳,却也只比他慢上几分,或许是令合阳故意放慢速度也未可知。
沈彦秋将身一晃跳出战圈,把三气神火刀一收,纵声叫道:“尊驾有筑基后期的修为,胜过贫道一筹,还这般躲躲藏藏不肯出手,在郡城之上盘旋不肯离去。若是贫道猜的不差,尊驾想必是邀了帮手前来,故而才将贫道拖在这里,是也不是?”
令合阳见沈彦秋跳开战团,也把身形身形定住,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是何方妖人!贫道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无故伤我同门,残害百姓?”
星辰金凰斩本是一套法器,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消耗的法力也是更多。他早就想收了星辰金凰斩,又怕沈彦秋穷追不舍,这才咬牙硬撑着,实则一身法力也去了五六成。
他不像沈彦秋这般,筑基的时候有定海符这样的聚灵阵法加持,还有天雷淬体,拓宽经脉穴窍,法力是同等修士的数倍之多。如今两人同样只有一半的法力在身,沈彦秋的法量也要比他多出几倍来。
沈彦秋冷哼道:“你这道人好没道理!明明是你御使飞刀杀戮百姓,反怪到我头上来!颠倒是非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信手拈来!”
令合阳暗暗调整法力,不着痕迹的吞了一颗补气的丹药,也是嘿嘿冷笑:“若不是你这妖人惊扰郡中百姓,贫道迫不得已出手,怎会伤及无辜?说到底还是你的罪过!”
“就实话跟你说,我已经传讯给师尊,你可有这个胆量等他老人家过来?”
沈彦秋黯然。
若不是一心想着救出三丈月,他也不会走火入魔丧失理智,若非丧失理智,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打上门来,变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结果。
若不是十方魔道乃是上古神魔之法,他想要退出入魔状态,不可能这般轻易。更不可能在入魔混乱的状态下,将炎魔道的法术修炼成功。
归根结底,底下这些百姓的死伤,还是因他而起。
令合阳见沈彦秋黯然不语,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
沈彦秋沉声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贫道的罪过,贫道自当想办法补救。”
“贫道如今只有一事相求,请尊驾高抬贵手放了我月儿,贫道愿束手就擒,任凭尊驾处置!”
令合阳怒道:“你这妖人好没道理,你左一句月儿又一句月儿,贫道怎知你那月儿到底是何人?”
“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那月儿。”
沈彦秋正同令合阳分说,忽然一团斗大白光呼啸而至,停在令合阳身前。白光散去,现出一个三十几许的青年道人,身上套一领绚丽的金色法衣,胸口绣着六口小鼎,一条飞龙缠绕小鼎左右盘旋,口中含着一根金柱。
道人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就连一双眸子也是毫无情感,带着明显的漠视。脸上如同抹了一层金粉,活似庙中护法金刚。
“废物!”
道人抬脚一踹,令合阳身子对折着倒飞出去,直直的砸在远处的山头上,将一块房屋大的巨石撞成粉碎!
道人道:“亏你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得了我星辰金凰斩,也收拾不下这个毛头小子,还是这般窝囊!”
令合阳浑身剧痛难捱,慌忙催动法力修复伤势。一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诚惶诚恐的飞回来,也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低着头站在旁边。
也不管令合阳躬身行礼,恭敬的喊了一声师尊,道人伸手往下方庭院一指,一道金光飞射出去,只在后堂绕了一圈,瞬间又回到道人跟前。
金光一顿被道人伸手托住,就见金光变成一根合抱粗的纯金巨柱竖在他掌心,熠熠放光。左右两侧和底下各有一枚金环浮空,锁着一个瘦小的女子。
女子双手双脚都被金环锁住,琵琶骨也被一对儿锁链飞钩紧紧扣住,自肩膀前后贯穿而过。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满是干硬的血迹,蜷缩着身子低着头一动不动,已然昏死过去。
破烂的衣袖顺着她的胳膊叠在手肘处,露出一对儿伤痕累累的小臂,纤细的小臂皮包骨头,就像两节干瘪的枯竹。
只一眼,沈彦秋就看出来,那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三丈月!
“月儿!”
沈彦秋痛呼一声,心如刀绞。
若不是临时起意把那枚戒子给了她,她此时还是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三丈月,还是那个他们一起定下来的“白月公主”!
那道人手托法器凌空而立,看情形已然是金丹期的道行。如今三丈月生死不知,沈彦秋悲痛不已,纵身便朝道人飞去。
道人面无表情随手挥掌横推,隐隐有龙吟之声。沈彦秋浑身巨震,竟然完全无法抗衡道人掌力,身外火云险些被掌风吹熄,身子晃了几晃左摇右摆,几乎踩不住丁火掣金轮。
“贫道问你,这是不是你那月儿。”
道人声音有如金属敲击,生硬中带着几分嗡鸣,丝毫没有任何情感。不像是问话,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一掌封住沈彦秋来势,道人垂下宽大的袖子不再出手。
沈彦秋近不得身,急切间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嘴唇不住张阖却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力点头。
“你便是为了这只小妖,打上我心真宗的门来。”
沈彦秋再点头。
道人道:“你说愿一命换一命。”
看着骨瘦如柴蜷缩着的三丈月,沈彦秋再也忍不住泪水,强忍着哽咽,连声道:“尊驾放了她,我愿以命相抵!”
“那你就去死吧。”
道人伸手遥遥一抓,一条虚幻的金龙从掌心钻出来,张牙舞爪的飞向沈彦秋。
——
远处的山头上。
金城和戴倧一边喝酒一边吃肉,那头数百斤重的巨虎已经被吃了三分之一。
那道人一现身,戴倧就坐了起来,直到看见那道人手上的金柱法器,戴倧才换了副凝重的表情。
“遁龙桩?这是心真宗的飞龙子!”
戴倧放下酒坛,道:“这小子有难喽!飞龙子有遁龙桩在手,便是我出手,也轻易拿不下他。他若是戴着那对儿羽翅,就是你我一起动手,也留不住他!”
金城道:“飞龙子是个疯子,已经有了遁龙桩这件性命交修的法器,竟然还把缚龙索和自己的肉身祭炼在一起!虽然只是两件仿品,可他这般明目张胆的祭炼,就不怕龙族出动高手直接把心真宗给灭了?”
“莫说这小子只是筑基后期,就是和飞龙子一样金丹三转,就凭他的身家,也绝不是飞龙子的对手。”
戴倧摆摆手:“这个咱管不着。只是千万得保住这小子性命,不然二爷那里不好交代。”
金城点头:“这小子身上因果纠缠忒重,就是二爷当年……”
金城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瞪大了一双牛眼望天,射出三尺红光。
“好小子,说他因果缠身还真没说错!帮手这不就来了!”
——
飞龙子五指张开,仿佛一只鳞片包裹的龙爪,那条虚幻的金龙像是挣扎着从他手心挣脱一般,怒吼连连张开大口向沈彦秋咬去!
三丈月还在遁龙桩上锁着,沈彦秋也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自然不相信飞龙子会信守承诺放了三丈月,脚下一催丁火掣金轮,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那条金龙宛如活物,一击不中便不用飞龙子操控,在空中游动着追逐沈彦秋,一片龙吟之声震彻衍山。
躲在城门外的百姓们已经看的呆了,从来没想过传说中的仙人,竟然就在自己头顶的天空中,甚至还召唤了神龙!
郡王不敢再待在观天台上,被几个道人拥簇着也出了城。
沈彦秋唯一战斗过的金丹修士,就只有当初在碧波潭见到的童元浪。不过童元浪只有一转修为,他又得了驴东来相助,这才和他过了几招,尽管如此仍然不是童元浪的对手,几乎陷入必死的局面。
若不是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将他救走,他可真的得去幽冥转一圈。
飞龙子有三转修行,无论是境界还是手中法器都胜过童元浪,沈彦秋连他一掌也承受不住,又如何敌的过这件缚龙索?
好在如今人在空中,不是身处四象塔那样的封闭空间,丁火掣金轮全速运转,倒也能和金龙周旋一二。
他若是启动身上刻下的心光遁法烙印,倒是可以瞬间传送回凄凉洞,飞龙子若是没有和哀无心相当的手段,也困不住他。
只是三丈月还在飞龙子手中,沈彦秋怎么可能启动心光遁法回转凄凉洞去?
心真宗以炼器起家,祖上也出过几个神婴境的强人,如今宗主手中有两件进阶法宝的法器,就是之前的元神高人所留。
飞龙子的遁龙桩和缚龙索都不是自己祭炼而来,而是他修成金丹之后,在本宗宝库中挑选出来的,也是历代前辈遗留的法器。
他修炼《金龙九变》,正合祭炼遁龙桩和缚龙索,便将缚龙索和肉身相合,把自己练成半人半法器的存在,把自己当成法器祭炼。就算日后不能成就神婴,也可以变成缚龙索的器灵。
若是缚龙索被旁的修士得了去,他也可伺机夺舍重修一回,便是无法夺舍失去自由,只要缚龙索不被损毁,他也变相的相当于得了长生。
这就是人族修士开创的以兵祭身诀,和妖魔道的以身祭兵诀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彦秋几次险之又险的躲过龙爪,却被几片飞鳞击中,一边竭力躲闪一边高呼:“尊驾为何言而无信,放了月儿我自当束手就擒!”
“先杀你,再放她。”
飞龙子盯着沈彦秋,如同看一个死人。
沈彦秋鼓起法力,重新唤出三气神火刀等一干神通法术,拼命抵挡缚龙索,仍旧险象环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缚龙索一一破去散成漫天火光。
他的修为和飞龙子差了一个大境界,三个小境界,法力的质量也是相差甚远。十方炎魔道又是刚刚提升上来,完全无法抵挡飞龙子祭炼多年的缚龙索,三气神火刀挨着就碎,万里起云烟和炎龙金蛟剪被龙爪一抓,龙尾一甩就立即湮灭。
龙吟声绵绵不绝,镇摄他的心神,让他一阵恍惚。若不是死死踩定丁火掣金轮,炎魔法身刻印牢牢稳固肉身,又有十方魔道总纲镇住心神不动,早就被缚龙索拿住。
令合阳站在一边,嘴角吊着一抹讥笑。
“师尊说杀你,那就一定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