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阿禾把？好久不见了。”坐在凳子上的少女看着他，浅浅笑着。
少女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秀丽的长发用发夹簪在身后，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水杯，看着门口的秦禾眼中透露出好奇和欣喜的神色。在她旁边坐着一个圆脸的小男生，同样穿着白色羽绒服，双手缩在衣袖里，偏着头打量秦禾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你是……秦萱姐？”秦禾四下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发现爷爷的身影，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少女笑着点点头，“好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要不是之前问了爷爷，恐怕都认不出你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禾笑着走进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看向坐着的姐弟二人。
“今天下午刚到家，晚上年夜饭我爸说叫上你和爷爷，去我们家吃。”秦萱笑着喝了一口杯里的水，看着面前那个欣长的年轻身影，努力想将其和回忆中那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小孩影子重合，却发现二者之间已经隔了快十年的光阴，如今的秦禾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陌生的气息。
“听爷爷说你最近每天都在老家山上那边锻炼身体。”秦萱看着站在对面碗柜前的秦禾，眉峰微微挑动，“是因为之前生的那场病吗？我爸和我们说你突然在教室里晕倒了。”
秦禾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其实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我想着还是多锻炼一下，而且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好。”秦萱抿着嘴笑了笑。
“爷爷呢？已经去你们家了？”
“嗯，快吃完饭了，你也和我们一块过去吧。”秦萱和坐在旁边的秦淼站了起来，她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转头笑着对秦禾说道。
“你们先过去吧，我洗个脸，马上就来。”说着秦禾拿起放在洗脸台上的水盆，转身舀了一瓢水进去。
“没事，我们等你就行。”姐弟二人站在门口看着秦禾。
秦禾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快速洗完脸后，拿起钥匙跟在二人身后出了门。
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冰凉的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发出莎莎声，三人走在路上没有说话，将近十年的时间已经淡薄了他们年少时候的那点友情，如今隔在中间的是一层厚厚的生疏了。
沿着马路绕过两个弯，步行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三人到了秦禾大伯家。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混凝土楼房，外面贴了白色的瓷砖，中间拥有三扇巨大的窗户，外面是一处宽敞的混凝土地面，此时地面上立起了两张桌子，人声鼎沸。有不少秦禾熟悉的亲戚面孔混在其中，围绕着桌子坐下，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饭菜，热气升腾而起，人们的面容在白气中朦朦胧胧。
秦禾在靠近大门处的桌子前发现了爷爷秦淮的身影，他正和一位身穿黑衣，头戴毡帽的老人坐在同一张凳子上，很明显另一位老人的耳朵不太好，于是秦淮和他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大。
走到爷爷身边，秦禾轻轻打了声招呼，坐在秦淮旁边的老人用浑浊的目光看了一眼秦禾，随后咳嗽几声，沙哑着声音问道：
“这是阿禾吧？”
“是他，阿禾，这是你周伯伯，小时候你每次去他们家都会给你拿糖吃。”秦淮拉着秦禾的手，笑着给秦禾介绍了一下旁边的老人。
“周伯伯好。”秦禾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好多年没见喽！都长这么高了。”老人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看着秦禾点了点头，“现在在哪读书啊？”
“在江城里上高中。”秦禾也跟着老人笑了笑，脸上笑意柔和。
这老人他经过爷爷一说，倒是有了一些印象，小时候对自己很好，那时候自己贪吃，还有些小聪明，知道他们家有好吃的，所以每次都会假装无聊地跑去他们家玩，而每次这个老人也都会给自己找上一些好吃的，有时候是几颗糖，有时候是干脆留自己吃饭。
那时候老人还没有现在这么苍老，能上山砍柴和放牛羊，声音也不想现在这样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机，好多年没见了，时间将记忆中那个老人模糊的身影终于彻底摧毁了。
秦禾又低头看了一眼爷爷头上的白发，那张苍老的面容上虽然同样有笑容，但却沧桑，看久了让人心里狠狠一揪。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修炼长生诀的决心。
“过几天叫上阿禾去我那坐坐吧，你们俩都去江城租了房子，以后说不定没有多少面可以见到了。”老人叹了口气。
“怎么？身体出了问题？”秦淮惊了一下。
“早晚的事情了，前两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是癌症，晚期的，能活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热闹的人群，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他苍老的脸颊毫无波澜，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攸关自己生死的大事。
“没有治疗么？”秦淮皱了皱眉头。
“治疗又有什么用？都是晚期了，家里那小子又要张罗婚事，而且我早就想开了，横竖都是个死，与其呆在医院里每天化疗，还不如在家潇潇洒洒。”老人抖动着眉峰笑着说道。
秦淮皱着眉头看了对方一会儿，最终才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那我过两天带阿禾过去坐坐，我看你现在身子这么硬朗，指不定活得比我都久呢！”
“哈哈！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么……”老人笑着伸手拍了拍秦淮的肩膀，坐在灯光下的两个人笑容都有些复杂。
秦禾听着这些笑声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以他对癌症的了解，他知道对方恐怕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而和对方相近年龄的爷爷虽然身体现在还算硬朗，但是时间又还有多少呢？没有修炼长生诀的普通人，寿元最多不过百岁，和那些山上人相比，可能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秦萱和秦淼两姐弟这时候正在帮大伯他们往外搬酒菜，秦禾见状也过去帮帮忙，不多一会儿，两桌的饭菜就全上齐了，秦禾他们这些年轻人一桌，另一桌便是那些大人了。这大概便是乡下和城里的一大不同之处了吧，乡下邻里之间关系好，平日里经常混搭着吃饭，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也是这家吃一顿，那家吃一顿，甚至两三天不在自家吃饭的情况都常有。
秦禾虽说不太喜欢和太多人说话，但他对于这种热闹亲和的氛围还是挺喜欢的，在饭桌上也和同桌的几个同龄人有说有笑，一顿饭下来，大家之间的陌生感已经慢慢消失。
吃完饭后，秦禾找了个小椅子搬到远离桌子的地方坐下，沉默地看着远处的群山，夜风微凉，他双目怔怔地看着远方，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