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煜微微颔首,示意李焞可以讲。
李焞闻言,一步从朝班中走出,对着朱宏煜躬身一拜,然后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现如今建奴进犯朝鲜!”
“我朝鲜三千里江山山河破碎,百姓遭难,实乃惨不忍睹之人间惨剧!”
“我朝鲜李氏无力保护朝鲜千万百姓之安危,德不配位,安能高居朝鲜王位?”
“实在惶恐至极!”
朱宏煜闻言,眼睛一亮,知道鱼儿这是上钩了。
“如今,有感于天下局势变动!”
“我朝鲜李氏欲辞去朝鲜国主之位,敬献朝鲜之山河图册,内附于大明!”
“还请陛下看在朝鲜千万百姓的份上,恩准我朝鲜之请求!!”
“还请陛下垂怜,救我朝鲜百姓于危难!”
李焞语气情真意切的开口说道。
说罢,他便跪在了地上,向着朱宏煜叩首行礼。
态度极其恭敬!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殊不知他已经落入了大明的圈套。
朱宏煜闻言虽然意动,却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拒绝道。
“朝鲜乃我大明第一亲藩!”
“大明作为朝鲜宗主,岂能吞并藩属之国?”
“朝鲜上下如今面临的危局,朕知道!”
“卿家不必如此的,即使朝鲜不内附大明,等到大明腾出手来,也是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朝鲜被建奴之铁蹄继续蹂躏的。”
“卿家还是收回刚刚的话吧!”
朱宏煜对朝鲜肯定是有心思的。
但有心思,他也不能朝鲜这边一说内附,便一口答应下来。
三辞三让的把戏还是要做全了的!
老祖宗几千年辛苦经营的天朝上国的金字招牌,朱宏煜可不能弄丢了。
利益要吃,可面子也要维持!
朱宏煜是不会学西方那群白皮,眼里赤裸裸的都是利益,完全不要脸面的。
李焞闻言,却是以为眼前的大明天子上当了。
心中一阵窃喜,然而却是继续开口说道。
“我朝鲜上下心意已决,愿意并入大明,成为天朝子民,还请陛下恩准!”
朱宏煜却是依旧摆手说道。
“此事不必再提,朕是不会答应的!”
“退朝!”
说罢,他便从龙椅上起身,转向后殿而去。
满朝文武见此一幕,皆是不明白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郑成功站在朝班中,有些纳闷。
这朝鲜玩的这么大的吗?
为了让大明出兵援助朝鲜,竟然准备内附大明?
……
下朝之后,李焞返回了国子监。
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同赵康一讲,赵康便大笑出声,拍着面前的桌子说道。
“哈哈,此事大概成了!”
“只要世子殿下再趁热打铁,上国书一封,以言内附之事,陛下定然心动出兵!”
李焞也是笑着点头说道。
“哈哈,先生果然大才!”
“学生佩服!”
赵康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颇为复杂的看着李焞,开口说道。
“只是此事过后,世子殿下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最少最少,估计也得要装疯卖傻一下!”
李焞闻言,也是脸色凝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这次的事情,说好听点是用计谋求大明出兵援助朝鲜。
说难听点,就是在欺君!
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犯了欺君之罪,还能落得个好的。
更别说,他李焞现在要欺骗的,还是一位手上几乎掌握着无限权力的开国之君了!
哪怕李焞是朝鲜世子,身份特殊,可犯了欺君之罪,最后肯定也不会好过……
一个处理不好,李焞朝鲜世子的身份,甚至都保不住他的小命。
现在的李焞,是颇有一种牺牲我一人,造福全朝鲜的牺牲精神的。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贼特么伟大!
自己为了朝鲜付出了这么多,甚至冒着杀头的危险犯下了欺君之罪,将来的朝鲜国王这个位置一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甚至,将来自己在朝鲜的历史地位,都能超过英祖大王!
……
御书房!
朱宏煜看着自己桉头上的,朝鲜国请求内附的国书,脸上的笑容再也遮掩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此事成了!”
“如此,朝鲜之事便算是成了!”
朝堂上的两次口头请求,再加上这次正式的国书。
如此三辞三让便算是勉强到位了!
接下来,只要李棩的死讯传来,大明再扶持李焞登位朝鲜国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吃下整个朝鲜了。
想着这些,朱宏煜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大笑。
片刻之后,朱宏煜的笑声收敛,重新座回到了座椅上。
然后转头将目光看向了周天旭,开口询问道。
“朝鲜国王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可有纰漏?”
朱宏煜已经有些等不及要对朝鲜动手了。
周天旭闻言,抱拳说道。
“请陛下放心,我锦衣卫已经全部安排妥当,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好消息便能传回来了。”
朱宏煜十分满意的颔首点头。
很显然,他对周天旭还是很满意的。
周天旭在能力上可能有所欠缺,但却足够忠心。
这便足够了!
对上位者来说,忠诚往往比能力更重要。
就在这时,外边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一路狂奔到朱宏煜面前,躬身行礼之后,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上海方面传来消息,朝鲜国王李棩于东海之上醉酒溺亡……”
消息是被用电报送进南京的!
李棩被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当场便已经是凉透了。
在李棩死后,船队快马加鞭的向着上海赶去。
船队一靠岸,便利用电报向南京传来了消息。
这名电报房的值班太监刚接到李棩的死讯,便一路飞奔到了御书房,向朱宏煜汇报。
朱宏煜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对着周天旭十分满意的颔首。
这次的事情,锦衣卫做的很漂亮!
在李棩溺亡的时候,他身边一个大明人也没有,只有一个李棩的绝对心腹太监。
可谓是将大明从这件事里给摘了个干干净净!
朱宏煜对此相当的满意!
沉吟一阵,朱宏煜开口说道。
“传令下去,暂时封锁朝鲜国王李棩的死讯!”
“并准备朝鲜内附的舆论引导,提前准备好册封新任朝鲜国王的典礼和圣旨!”
“在李棩的死讯进京之前,争取将朝鲜之事生米煮成熟饭!”
“……”
……
在朱宏煜的示意下,朝鲜主动请求内附大明的舆论,开始在南京城内酝酿。
街头巷尾,勾栏酒楼,到处都是议论声!
“听说了吗?朝鲜要内附大明了!”
一个穿着很体面,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的中年人坐在街头的一处茶摊上,对着四周的诸人,便是一阵高谈阔论。
他的身份是以为私塾先生,算是清贵。
“真的假的?”
一旁一名穿着长衫,面色红润的老者开口询问道。
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中年人一抬眉,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
“自然是真的,那还能有假?”
“我家邻居家的四叔在朝中为官,听他说这次是朝鲜世子李焞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主动向陛下提的内附呢!”
一旁的长衫老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嘬着牙花子,开口说道。
“我记得,现在朝鲜还在打仗吧?”
一旁一个身材微胖,长相讨喜的青年人闻言,忍不住插嘴道。
“那可不!”
“清虏被我大明打的在辽东也站不住脚了,南下杀入了朝鲜。”
“别看清虏在辽东时候不是我大明王师的对手,但对上朝鲜人的时候,那战斗力可是相当凶悍的。”
“我听我那个在朝鲜经商的兄长说,现在朝鲜几乎已经全境沦陷在清虏的铁蹄之下了!”
“那叫一个惨啊!”
长衫老者闻言,捋着胡须说道。
“没猜错的话,这次所谓的朝鲜内附,应该是朝鲜为了让我大明出兵救援朝鲜,才提出的条件。”
“最后这事情能不能成,可不一定!”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中年人闻言,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老丈何出此言啊?”
“难道朝堂上朝鲜世子当着我大明天子的面说出来的话,还能反悔不成?”
“那不是欺君吗?”
长衫老者被质疑了,但也不恼,只是伸出烟袋锅子轻轻敲了敲桌子,将烟袋锅子里的灰尽磕了出来。
重新塞上烟草,然后取出一盒火柴点燃烟袋锅子,深吸一口。
尼古丁毒害肺部的感觉让老者深深的为之着迷。
轻轻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老者开口为四周眼巴巴看着他的诸人解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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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年轻了不是?”
“这朝鲜内附的事情,哪里是一个朝鲜世子能说了算的?”
“这样的事情,得朝鲜国王亲自来表态,才能做得了数啊!”
等到所有人都是面露恍然之后,老者又语气一转说道。
“但是吧,这事也不好说!”
“当年壬辰倭乱之时,倭寇入侵朝鲜,朝鲜几乎亡国。”
“当时朝鲜为了推动我大明出兵援朝,那也是提出过要内附大明的。”
“只是最后事情也没成,我大明算是被朝鲜晃点了一次。”
“现在朝鲜再想要用内附来促使我大明出兵援朝,事情可也不好说啊!”
老者有一句潜台词没说。
当年的万历神宗皇帝要脸,没好意思吃下朝鲜。
但现在的这位大明天子,看着可不想是一个要脸的主。
朝鲜想用内附来换取大明出兵援朝,最后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把自己也给搭进来,可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千年的狐狸互相讲聊斋,那可不就是看谁道行更深吗?
“朝鲜若真能内附我大明,对我大明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一旁一个商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现在我大明的工商发展迅速,正是需要市场和劳动力的时候!”
“若能吃下朝鲜,对我大明而言,确实一个不小的助力!”
在商人插嘴之后,话题逐渐演变成了朝鲜内附对大明好处,以及朝鲜内附大明之后,对大明的影响上来。
……
大明光复二年,九月初九!
重阳!
这一日,朝鲜世子李焞早早的便起床了。
随着朝鲜请求内附的国书提交,大明便已经开始按照他的设想,筹备起出兵事宜了。
李焞得知这一点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大明出兵援助朝鲜的事情终于被推动落实了,他的心情可谓是相当的自得。
在几名侍女的伺候下,李焞吃完了早膳,穿戴好了衣冠,准备出门去拜访赵先生。
只是,他这才刚刚走到门口,准备出门。
迎面便走来了一队大明的内侍,为首一人,乃是大明天子身边的心腹近臣钟明。
经常代替天子手持圣旨向底下传旨。
见到钟明登门,李焞心中忽的便是一个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
“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钟明笑眯眯的说道。
看起来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李焞呵呵干笑一声,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开口说道。
“钟公公有礼了!”
“不知钟公公来寻在下,所为何事?”
钟明脸皮抽了抽,然后开口说道。
“奴婢此来,是奉了陛下的命,来告诉世子殿下一个噩耗的!”
李焞闻言,那种不好的预感更甚了。
忍不住蹙眉,开口询问道。
“是出什么事了吗?”
钟明脸上的表情逐渐达康书记化,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朝鲜国主在前来大明的路上,醉酒溺水,如今,已然是薨了!”
“还请世子殿下节哀!”
钟明此来,说白了就是来为李棩报丧的。
然后顺带将将册封新任朝鲜王的诏书交给李焞。
将大明吞并朝鲜的最后一步准备工作做完,把李焞从朝鲜世子,变成真正的朝鲜王……
李焞闻言,初时还是不敢置信。
但随即便反应过来了,钟明是大明天子的贴身内侍,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和他开玩笑。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李焞只感觉脑袋一炸,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父……父王!”
“父王真的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焞话语中满是不敢置信的询问道。
他的腿脚发软,喉咙干涩,脑袋发晕,若不是被人扶着,已然瘫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