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澜早半小时走进训练馆,
与马梦琦撞个正着。
她用怪异的眼神凝视片刻,迈着大步离去。
风澜觉得她的神色有些慌张,暗骂一句蠢猪。
“嗨,伙计,来的真早。”
“早。”
风澜穿训练服,准备热身。
刚刚说话的那人走了过来。
他就是前天打断风澜胸口肋骨的人。
他叫铁虎,年约三十出头,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壮汉,圆形大脸盘,黄皮肤,身材由上到下是典型的健美倒三角,肌肉棱条分明,九块腹肌像是农民平整后的梯田块。
“过两招,热热身?”铁虎微笑着说,“听巩副组说,咱们这组,除了我,就你有点实力。”
“打不过你呀。”风澜大笑着说,“骨折都没好利索,体能远不如你们小年轻。算了吧。”
风澜已经开始热身动作。
“大叔,上年纪,胆小啦?”铁虎跟在近前,“大叔,我是从小打拳长大的,一天没有人喂拳,浑身不舒坦。”
“找领导呗。”风澜嘿嘿一笑,“巩副组不能解决的问题,马组一定能解决,再往上还有龙队。”
“臭软蛋。”铁虎突然骂道。
铁虎太小看风澜了。
风澜察觉他刚刚开骂时,眼神中闪起的杀意,心道:你想杀我?
“对,我是臭软蛋。”风澜将计就计,尝试激怒铁虎,“你是香硬蛋,马组长最喜欢你这种猛男子,好好表现哦。”
“你侮辱组长,吃我一拳。”
铁虎声到拳到,直捣胸口。
风澜滑步弹开。
铁虎的一拳落了空,可第二拳的速度更快。
风澜,全神贯注,闪展腾挪,不与对方的铁拳正面硬扛。
正是如此,他已经被对方的拳影笼罩。
与野猪大战的经验总结,完全用不上。
风澜被压迫的连雪花步都凌乱起来。
多亏雪花步乃是极高明的武功绝技,变幻繁复,且不用循规蹈矩,怎么施展都是通的。
转眼,风澜已被逼到墙角,死地。
一记铁拳对准心口,捣来。
这一拳,足够杀死风澜。
蓦然,风澜的脑海深处浮现东方鱼白。
风澜透过东方鱼白空间,竟然看到铁虎的攻势中有一个缺口。
即,如果躲过或扛住这一拳,铁虎的下一式攻击会有骨折式的断裂。
先前,风澜之所以看不出破绽,是因为铁虎的速度远胜风澜,且风澜只有招架逃生之念。
风澜的意念运转,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迅速向右掌汇聚。
这一刻,无论什么样的招式,都是徒劳。
对方的一拳,躲也躲不过。
赌命。
赌对方一拳打不死自己。
只有这条活路。
风澜的身子突然前倾,掌如刀,斜劈向铁虎的左肋。
铁虎已经打到的拳势突然收住,迅即回防破绽的位置。
他的速度太快了,攻守,浑圆如一。
风澜见战机已失,便即放弃。
又见铁虎招式中的另一处骨折式的断裂空隙。
腾空,一脚踢去。
铁虎竟然又一次回防到位。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风澜像是开了天眼,总能精准攻击自己铁拳的破绽位置。
风澜同样郁闷。
如果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攻击,一旦给铁虎喘息之机,自己定然要重新置身于危险之境。
是以,风澜是无论如何用不出降龙廿八掌的招式。
于是,两个大男人,像是摆花架子的杂技演员,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谁也打不着谁。
“十三路拳法,每路九种变化?”
“拳拳相扣,如环无端?”
“真高明。”
风澜借助神秘的东方鱼白窥视对方的破绽,无形中`将对方的拳路看的清清楚楚。
铁虎的铁拳,其高明尤在风澜的降龙廿八掌之上。
铁拳,贵在实用。
降龙廿八掌,亦贵在朴实实用。
拳理上,大差不差。
差距,就在运用拳的人。
是风澜与铁虎的差距。
正在此时,风澜将铁虎逼迫到另一个视线全无的死角。
“组长。”
风澜脑子转的快,大喊一声。
果然,铁虎的动作一滞。
风澜主动向后退开半步,
弓步,双掌交叉至`裆`部,再顺势抬掌,如拉弓蓄势之形,只待利箭上弦,而源源不断汇聚到双掌心的真气就像是上弦的利箭。
“好一招震惊百里。”
一人突至,瞬间化去二人生死一搏的死亡气息,将二人分开。
来人是个西装革履的帅气中年人,年纪看着与风澜相当,三十五六岁,举手投足,尽显高贵气质与素养。
“风澜,不错,进步飞速。”
“铁家的铁拳,当真是精妙绝伦,威力无穷。”
“不过,大家要以和为贵,生死相搏的事要不得。”
来人笑着对二人说。
“拜见中队长。”
铁虎喘着粗气上前行礼拜见,极是恭敬。
风澜没有动,没有说话,在想刚刚的对战。
他与铁虎素不相识。
他从来不混社会,从没有结下仇家冤家。
那么,铁虎的这种攻击,显得毫无道理可言。
一次蓄意的谋杀?
还是第一次没杀掉后的第二次补刀?
风澜不敢相信,自己这把年纪、这么边缘的人,那怕是立下功劳亦如空气般存在的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风澜,铁虎,握个手,还是好队友。”中队长笑着说。
铁虎一怔,看向风澜。
风澜却默默走开,来到做健腹轮的位置,准备滚健腹轮。
不知为什么,昨天的许多人和事,清晰浮现。
风澜拧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中队长与铁虎。
他们在正常交谈。
中队长是常规的一番训诫,然后,朝风澜走来。
“风澜,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大的杀气?”中队长见风澜不说话,继续说,“年轻人,气盛是正常的现象。团队中的事,别往心里去。”
“告诉白云龙,要杀我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人,没什么价值。
如果我挡了谁的道,让我走人就是。
你们,最好不要用我的性命开玩笑,我不喜欢。”
风澜直白地、摊牌式地说。
等于当着中队长的面说,我不是大傻`逼,这事没完。
中队长轻吁一口气,笑着走了。
恰在此时,同班的其他人鱼贯走进来,有说有笑。
“哟,二位真早。”副组长巩猛大笑着说,“热身,热身,马上进行体能训练。”
上午的训练,再无异常。
中午,大家回各自的房间。
***
风澜吃过饭,倒上一大杯牛奶,坐在电脑前,缓缓点开电子邮件。
有一份是孙友发来的,时间是三十分钟前。
“澜哥:
我走了。
我永远为你加油、为你祈祷。
爱你的愚弟:友。
永远……永远……永远……不曾设想……我人生中最高调的时刻,是澜哥在大巴上降伏那群魔鬼,与他们谈笑风生。”
“兄弟:发生了什么,速回信息。”
风澜迅速回复一份电子邮件,系统提示:投递用户不存在,邮件退回。
风澜缓缓关闭网站,一点点抿牛奶,脑海一片空白。
二人的一场痛哭,有感而发,影响恶劣。
令风澜不安的是,由马梦琦引起的危险。
前天、昨天与今天的人与事,一切都是那么可疑。
“孙友,究竟发生了什么?”
良久,风澜带着这个疑问,端起保温杯,走出房间。
金色的阳光,照亮城市的犄角旮旯。
那种森林里孤魂野鬼的景象,依然符合现在的风澜。
副组长巩猛,风澜的新晋直级领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左边的栏杆旁。
良久,巩猛开口道:“龙大队明言,我这个副组长,原本是你的。
如果我担任七班副组长,就得承担被你杀死而不追你责的风险。”
“是我活的可怜?”风澜道,“还是你活的贱?”
“幸运的人,每每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苦情。
孙友没追到马梦琦,你的心死一遍。
孙友离开,你的心不仅死一遍,还会坚如铁石、冰如万年玄冰。
毫无疑问,如果你与我们一起行动,你一定会亲眼看着我们一个个死去,而不出手相救。
甚至,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我们。
可是,如果你还在,我就得带着你,直到死在你面前。
一切结束。”
“你好像高尚的像白莲花?
铁虎两次杀我,你难道不是旁观者?”
“你们俩的事,团队内的误会。”
“也就是说,你觉得所有的解释权都在你们的口中?”
“分场合,分情景。”
“我是没有选择权力的一介凡人。
我是苟延残喘于天地间的一介蝼蚁。
任何微言大义,欣赏赞美,都承担不起。
我可以无声无息的死去。
最好不要给我任何反击的空间。”
风澜扭头看向巩猛,问:“孙友,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凝聚的灵胆被人踢破,修行前程彻底断送。
任何组织,不会养一个闲人,更不会养一个废人。
即便是你的赫赫战功,也是保不住一个废人。”
巩猛长吁一口气,补充道:“这事,龙队已经妥善安置。”
“也就是说,日常训练中可以杀人而不用担责?”风澜平静地问。
“日常训练,只是增强小组成员之间协同作战的团队能力,不是提升个人实力,更不是杀戮。”巩猛顿了顿,“孙友的事,确实是意外。”
“这样的意外,落在我们头上,永远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这样的意外,任何说词都不会有作用,偏偏它就是事实。”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
风澜接起电话,一个严肃的声音说:“孙友,遭遇车`祸,人没了。楼下有车。”
那一头的电话挂了。
风澜痴痴的抓着电话,眼泪滑落脸颊。
那场痛哭,竟然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