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只魔兽短时间内便在城卫军和冒险者们的配合下狩猎一空,城门随之大开,弗格森收起长剑跟着众人进入其中。
漫步走在人群中,还未进入城门,弗格森听到有马蹄声逐渐靠近,抬头看去,一个所有冒险者都无比熟悉的身影荡开人群中策马驶近,身上的金属甲胄破损不堪,满是血污,德文.贝奇。
散步在周围的城卫军也都颇为戒备的围了过来,德文骑在马上俯身看向弗格森:
“阁下是光辉神殿的牧师吗?”
嘴上这样说道,心中却在暗自腹诽,光辉神殿那群家伙怎么可能在现在过来,他们只会在最“合适”的时候赶来,好向世人宣讲衪的光辉。
“并不是,我是基克斯镇的冒险者。”,一边说着,弗格森一边伸手掏出了自己的冒险者徽章递了过来。
见德文看的徽章后略带疑问的看向自己,他补充道:“还未来得及升级勋章。”
“阁下的名字是?”
收回德文递过的冒险者徽章,弗格森用略大的声音回复道:“弗格森。”
听到回答的德文“嗯”了声,随后扫视看向周围的士兵和非凡者露出询问的神色。
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弗格森!”
......
即使弗格森兄妹平时遮掩身形,还是有些人能够将其认出,德文也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并将其放入城内,德文当然想多些人手来抵御兽潮,但一个不知身份且疑似铸星级冒险者的存在,他也不能在这种时刻随便将其放入城内,即便才刚刚一起并肩战斗过。
向帮助自己的冒险者道谢后,弗格森便将徽章装回了衣兜,继续向城内走去。
弗格森和奥米亚拥有部分天使血脉,他们自身的血液等,便是光系的非凡素材。
这就导致很多冒险者专门猎杀混血者来收集材料,对付同类总比狩猎异类来的容易些!不止天使血脉,人鱼,精灵,泰坦等混血者都是他们狩猎的对象。
正因为这些人,两人逐渐长大,天使血脉带来的迹象也愈发明显,弗格森兄妹不得不终日遮掩面貌,刚刚那位冒险者也只是依靠身形认出弗格森。
跟在城卫军后迈步走向城门,城内的主要街道已由警局清理过,往日街道上的马车,堆放的货物等都清理干净,宽阔的道路上空无一物。
透过房屋的窗口处,街道的角落处,有民众探出头来看着沾染鲜血的众人,其眼神之中带着希冀,燃着火光。
踏入城门,弗格森耳边便有嘈杂混乱的声音响起,扫视看去,许多人瘫倒在城内,面色悲哀,身上遍布伤痕,血与泪交织在面庞上,勾勒出人间的地狱。
有失去亲人者埋头痛哭,“哥哥,哥哥....”,声嘶力竭,但再唤不回守在面前的身影。
“我的手,手,嗬嗬...”,瘫倒在地的一人紧抓着空荡的手腕呻吟,口中溢出的鲜血逐渐灌满咽喉,声音愈发不可闻。
还有人面容呆滞,刚走入城门便跪倒在地,空口尽是混乱的呓语,“魔兽,血,全是血,太可怕,太可怕了,不去了,我不做冒险了,再也不做了......”
有依靠在城墙上永久闭上眼眸的士兵,有紧握着一缕布条无声低啜啼的冒险者,有匍匐于地再难起身的残破之躯......
纵马走过的德文面色平静,未曾侧头看向旁边,只是驾马带领着剩下的城卫军赶回北城门,他不会哀悼这些人的伤痛,就像不会畏惧自身的死亡。
余下的大多冒险者也只是随意处理了下伤势,旋即跟着城卫军往北城门赶去。
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兜帽下弗格森的面容有些沉重,缓步在哭嚎的人群中走过。
走出城墙的阴影,弗格森愣愣的站在原地,低头看去,自无尽高天之上投下的阳光是那样的耀眼,但自己身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人形的阴影仿佛是在讥讽着他一般。
“烈阳永恒,无尽的霞光是您的羽翼,赐福永恩,不竭的生命是您的恩赐,唯衪永存,身与心......”
平静的声音自弗格森口中低声吟唱而出,这是《赐恩之书》第一卷中的某段,同样是祈光者施展自身能力向神明祈求的仪式。
一边低声吟唱着,他一边转身拔出腰间的佩剑,看向身后的冒险者们,直面残忍而真实的人间地狱。
随着平静的诵念声在人群中回荡,哀嚎声和啼哭声逐渐平息,转而响起的是赞颂光辉之神的声音。
长剑在弗格森手中缓缓拔出,银白色的剑身已经被金色的光芒所包覆,像是将天空中的太阳摘落了放到众人面前般。
待长剑完全离开剑鞘,弗格森持着剑伸手探出,在众人面前缓慢划过。
金色的光辉自“太阳”上洒落,散落到伤口上,血肉顿时愈合,落在眼泪上,悲伤化作虔诚,飘至绝望中,哀嚎转为平静......
原先伏倒于地上的冒险者们都起身站起,布满血污与眼泪的脸上悲伤不再,反而挂满了虔诚,狂热,恍若无意识般的在口中诵念道:
“烈阳永恒......”
“永恒的太阳是身与心的归所......”
“唯侍奉与衪.....”
此起彼伏的祈祷声在城门下响起,其中的某些冒险者本就是光辉之神的信徒,但更多的却并非衪的信者,甚至本来信奉母神者也如狂信徒般赞颂光辉之神的名。
有刚远离的冒险者回头望去,神色震惊而又惶恐,急忙远离弗格森所在的位置,德文也感到了身后的动静,策马停下,但只是瞥了一眼便喊道:
“看什么看,走!”,随即驱赶身下的战马继续往北城门的方向驶去。
将手中的长剑又缓缓推回剑鞘,光辉逐渐消散,棕灰色的兜帽之下,弗格森的面色愈发阴沉。
光辉之神,永恒的天父,生命之赐福者,修弥.泰勒,而衪同样是信仰之神,歌颂,赞美,赞叹等的都是衪权柄的范畴,在光辉神殿中,身与心的归所便是将心灵完全交付与神明。
但弗格森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太阳与光辉之神的教士应是光照万物,赐福无尽生命之人,而不是像充满神秘的只会诵念故事的吟游诗人。
而信仰更应是自内心而出的崇拜,不应是如兜售货物般售卖的商品。
但无论如何,这是弗格森唯一能够安抚心灵的能力,还好,没有后续的“传教”,等过了些时间,这疯狂的信仰自会慢慢消散。
无视周围或狂热或虔诚或畏惧的视线,弗格森转身往北城门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那些沐浴过光辉的冒险者亦步亦趋的跟着。
......
北城墙在简单的修复后树根盘绕,城墙下方显得狰狞而扭曲,若原先是城墙是屹立于边境的战士,那现在,这面城墙更像是遍布血痂的凶兽。
城外的荒地上,狂暴的魔兽冲向城墙发出巨声,金属重器向城下发出咆哮,振翅若雷鸣的飞鸟悍不畏死,弦崩矢出银光迸射......
属于北城门的战斗依旧,在德文率领城卫军将兽群引走后,埃利诺又请求菲洛米娜和格兰将兽潮集中到北城门附近,东西城门的守备力量远小于北侧,只能用来分散部分压力。
轰鸣的炮火声中,时间来到上午十点,几位身着素色短款袖袍的年迈士兵提着铁质容器跑上城墙,隐有香味自其内传出。
很多人在六点多就来到北城门,除了某几位外,大多数人都还未吃过早饭。
手中拿着涂有黄油和肉酱的面包,随意咬了一口,莱栖朝着半空的魔兽施放了道魔法,赤红色的流焰激射而出,伴着一声轰鸣巨响炸裂为漫天火星。
随着时间推移,城墙之上的火炮声愈发稀疏,迸若雷鸣的重弩也逐渐平息。
一方面是各种器械在魔兽们的袭击下多有损坏,现在,许多火炮炮膛之上已经满是细密的裂隙,重弩的弓弦更是换了多次,另一方面是炮弹和弩箭愈发少了,经常要自破损的砖石碎块中翻出压在其下的弹药。
好消息是飞行魔兽也所剩无几,只有数百只狮鹫盘旋在城墙千米外的位置,依稀可见其中一只狮鹫宽大的翅膀上满是伤口,翅膀挥舞时有羽毛飘落。
代价则是两百位城卫军,三百位以上的冒险者,城内百米内的所有建筑,以及价值无法估量的炮弹,弩箭和药剂等。
血色尽染城墙,北风响彻悲歌。
来自空中的压力小了许多,埃利诺的神色却并没有放松,反而愈发凝重,兽群之中稍有动静便趴在破损的护栏上向往望去。
无论非凡者拥有怎么样的力量,只要未达到圣者层次,就依旧处在“人”的范畴,火炮与重弩仍然可以对其造成致命伤害,当然,前提是这非凡生物未选择逃跑。
但是战斗持续至现在,诸多火炮已然损毁,能贯穿数只魔兽的重弩也剩无几。
那些拥有恐怖力量序列级魔兽会在这时自兽群中现身,其靠近之后,随意的冲撞便可能使得城墙垮塌。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只能由非凡者们出城抵挡,在守城器械损毁,大量非凡者离城的情况下,铺天盖地的魔兽只能依靠城墙,普通冒险者和城卫军们抵挡了。
以往的兽潮中,城墙被攻破也都是在这个阶段,埃利诺虽未曾经历过,但那些老兵和战报都将这血腥的往事记录了下来。
灼热的阳光自天空散落,时间来到十一点,空气无比燥热,若有哪个魔法师在附近施放道水系魔法,那便是极好的享受了。
城墙下,德文带领的城卫军和冒险者已经,正依靠在城墙的阴影下休息。
在那晦暗的城墙角落,却有道金色的光芒缓缓划过,弗格森手持泛着金色光芒的长剑为诸多冒险者恢复伤势,淡淡的声音回荡在城墙之下。
“久远至无穷之烈阳,光是您的赐福,生命是您的眷顾,自其上散落的是您的恩典,亦是生命的乐章......”,——《生命之章》第三卷。
这段祈文只会治愈肉体的伤势,而不会散布衪的信仰,这也是为什么诸多冒险者还安静的躺在城墙下休息并接受治疗。
在他身后不远处,十多位冒险者伏跪与阳光之下,无视太阳带来的炽热与痛苦,反而一脸狂热的高呼衪的尊名。
看着这副场景,自落到身上的灼热阳光中,莱栖却只感到了无尽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