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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白玫瑰的葬礼

天台上,昂热背靠着墙。
他腰腹上的伤口已经凝结。
最后一刻,他还是让林凤隆逃了。
他此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遗憾。
既然能够找到林凤隆第一次,他就有信心找到第二次。
他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外面世界的大雪。
这个冬季,似乎格外的冷。
以他现在的伤势,应该要尽快联系卡塞尔的人进行救治。
可是,因为忌惮暗中那个拥有言灵·圣裁的人,昂热便没有让自己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他无法确定那个人是否已经离开。
既然无法确定,安静的等待,便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那个人敢出现,他的折刀一定会先一步落在对方的身上。
这一次的京城之行,和东京的事情几乎一样,都是超出了他们的计划,无法把控。
“大地与山之王么?”昂热轻轻自语着,想着地下铁的尼伯龙根中遇到的人。
路明非和零,怎么就突然和大地与山之王联合在一起呢?
现在冷静下来,昂热才开始思考起来。
路明非,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或者,他们似乎,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叫路明非的男孩。
即便曾经的十八年,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下,事无巨细,可他们依旧没法了解他。
昂热本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路明非了。
但事实上,他似乎,最不了解的,就是路明非。
一个能和龙王扯上关系的人,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和荒诞。
在昂热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下一刻,他的神情一凛。
风雪很大,可昂热还是听到了脚步声。
是那个拥有言灵·圣裁的人么?
昂热握紧了折刀,低垂的眼帘掀开,黄金瞳重新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昂热听着那逐渐走进的脚步声,在那脚步声来到天台的门锁上时,无形的领域就已经铺开。
时间零开启,这个世界的风雪仿若凝滞在空中。
他撞开了身前一片片悬浮着的,如鹅毛般的大雪,折刀在静止的世界里拉出了一道夺命般的冷光,朝着那即将出现的人落下。
因为高强度的动作,昂热腰腹上本该凝结的伤口重新开裂,甚至迸出了鲜血来。
可他像是毫无所觉,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坚定。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他不能让对方释放言灵·圣裁!
他要在圣裁释放之前,杀掉对方!
昂热的刀很快,他的刀光也很冷,比这漫天的大雪都冷。
可是,来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这明明是个静止的世界,可对方却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昂热的折刀刚刚落下,一只有力的手就抓住了昂热的手腕,阻止了折刀的劈落。
直到这个时候,昂热才看清楚来人的漠然。
“路明非?”昂热的眼神微微有些愕然。
“校长,看到我就举刀,这不好吧?”路明非无奈的说道,“您可是位好校长啊,难道您这就要手刃学生了么?”
“我仔细的想了想,我好像也没把您怎么样吧?多大仇呀!”
见到来人是路明非,昂热很快就释然起来。
也唯有路明非,才能够跟得上开启时间零的他。
但路明非的速度能够比他快,他还是有些意外。
即便这是他在受伤的情况下,时间零没法真正的发挥出极限,但也可见路明非的可怕。
“你怎么来了?”昂热收回了折刀,撤去了时间零的领域,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雪沿着它们本来的轨迹继续落下。
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没发现那个拥有言灵·圣裁的人,想来确实是走了。
“校长,我可是这次的专员啊!我不来谁来?”路明非摊了摊手,“我也不想来啊,可这不是没办法么!“
“您也看到了,京城多危险啊,要不是执行部委派我成为这次的专员,我此刻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漫画呢。”
对于路明非的这番话,昂热并不发表意见,权当没听到。
他只是问道,“零呢?”
“您老真是个好校长呀,你看看你伤成这样还不去医院躺着,还有空关心学生,这样真的好么?”路明非指了指昂热被鲜血染红的腰腹,“虽然我知道校长您很厉害,肯定死不了,可到时候要是留下个破伤风什么的,那多麻烦啊你说是吗?”
昂热低头看了一眼腰腹,从西装上割下一条布条简单的缠了一下。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昂热边用布条缠着伤口边问答,“是你高三消失的那一年么?”
闻言,路明非沉默了片刻,“您指的是什么事情?”
昂热想了想,“耶梦加得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昂热问道。
“我说是在芝加哥火车站认识的,校长你信么?”路明非说道。
昂热只是看了路明非一眼,“那卡塞尔冰窖的入侵事件呢?应该也是你吧?”
“或者说,你是其一,当时耶梦加得也进了冰窖吧?”
“你们当时应该是打了起来。”昂热缓缓说道。
那些打斗的痕迹,座不了假。
如此说来,路明非说的,好像确实是实话。
想着,昂热抬起头,目光审视着路明非,认真的,缓缓的说道,“路明非,她是龙王,龙王耶梦加得。”
“嗯,她是龙王,我知道。”路明非轻轻的应了一声,同样直视着昂热。
“为什么?”昂热问道,“人和龙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这一次,路明非正式的回问昂热。
以前,昂热也说过类似的话。
人和龙是不同的,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
无论是人还是龙,都要为这场战争流尽最后一滴血方能罢休。
卡塞尔的教学宗旨上,虽然没有写明这一点,可卡塞尔的做法,却一直在宣释着这一点。
可是,这么长的路走下来,路明非发现,无论是人,还是龙,都没法在这场战争之中得到任何的东西。
人和龙真的不同么?
至少现在的路明非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不管是谁,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只是想着,能够自由的生活在阳光下,能够有自己的一小片净土,仅此而已啊。
他们当中,很多人不敢在权与力的道路上停下来,只是因为身后刀枪迫使他们只能前行。
他们一旦停下,就会被刀枪撕碎,沦为权与力这条道路上的地基。
有什么不同?
昂热看着路明非,微微有些怔然。
此刻路明非的眼神,是那般的凛然,是那般的有力量。
这一刻,昂热忽然发现,原来目光也是有力量的。
那是一种名为坚定的力量。
是啊,有什么不同呢?
昂热想着自己对龙族的理解。
可他忽然发现,他好像也并不了解龙族。
他对龙族的印象,只有滔天的恨意。
因为他与龙族接触最深刻的,就是李雾月在卡塞尔庄园里大杀四方的场面。
那是无比血腥的场面。
他忽然答不上来路明非的问题。
“看来,你和耶梦加得,相处得不错啊。”昂热转移了话题,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
“诚如您所说,他是龙王耶梦加得没错。”路明非看着昂热,语气一顿,慢慢的说道,“可是,她也是我的师妹啊!”
一个,会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孤独的,流浪的人啊!
孤独的灵魂,早已经没有了任何路,为此还要把刀砍在对方的身上,绝了对方所有的希望,是否太过残忍?
路明非没法忘记,在日本海底的时候,夏弥对他的请求。
那样的一个人,经历了多少,才能够说出那般话来。
因为有着相似的境遇,所以路明非明白那种内心的无力感,
昂热叹了口气,“你这是要和我摊牌了么?”
“反正也被您看见了,瞒不了您了不是么?”路明非说道。
“龙王的力量太危险了,我不能冒险。”昂热说道。
“您大可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难道您就不能相信一次?”路明非问道,“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的不说么?何况那个人,也还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而且,校长,你要是逼急了,难免不保证师妹会做出什么豁出命来的事情。”
“这里可是人类的大都市啊,愤怒的龙王有多可怕,我想您应该知道的。”
“而已,以我们的实力,也很难真的把龙王杀死,不是么?”
“你这是在威胁我啊。”昂热说道,“但你或许说得有道理。”
昂热不得不承认,路明非说得很对。
他深深的看了路明非一眼。
如果连能够杀死龙王的武器都不再受控制,武器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他们拿什么来屠龙?
“可以,但如果耶梦加得......夏弥,做出危害人类的事情,你要为此负责,路明非。”昂热凝视着路明非的眼睛。
“好。”路明非点了点头。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昂热问道。
路明非站在门内,昂热站在门外。
他看着昂热身后的风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从举起手来。
原来他的手里,一直在拿着一朵花。
白色的玫瑰花。
那是昂热之前落在路口上的。
路明非把它捡了回来。
看着路明非手里的白色玫瑰花,昂热沉默了片刻。
“这是参加葬礼所必须的,校长,您落下了。”路明非把白玫瑰递到昂热面前,“葬礼已经开始了,就在我身后三个街道口的距离。”
昂热伸手接过白玫瑰,眼神一下子黯然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白色玫瑰,心里有些茫然,“他死了?”
“死了。”路明非说道。
“怎么死的?”昂热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他明明那么恨林凤隆,他甚至为此找了林凤隆一百多年。
可是,在听到林凤隆真的死了这个消息时,他一下子迷茫了。
仅有的故人,也彻底死去。
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朋友们,都死了啊。
这一次,真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昂热的头发在这个冬天,似乎更白了。
“他灵魂,他的意识,被精神力摧毁了。”路明非说道,“我甚至没能来得及救他。”
那股精神力,是留在林凤隆的脑海中的。
林凤隆的死,也是那股精神力所造成。
也因此,就算是路明非的言灵·不要死,也没法挽救林凤隆。
因为那是从精神方面彻底摧毁林凤隆的意识和灵魂,是从内而外。
而不要死,只是治疗身体的伤势,无法救治被摧毁的灵魂和意识。
甚至,连艾拉都无能无力。
因为林凤隆的死太突然了。
闻言,沉默的昂热点了点头。
“西装我没有新的,但是帽子我也给您捡回来了。”路明非把西帽递给昂热。
“谢谢。”昂热慢声说道,接过帽子戴在了头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碎的西装。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拿着白玫瑰,慢慢的走下了楼梯,走进了大雪中,也走向了林凤隆所在的地方。
路明非站在天台上,看着下面风雪中的昂热,说道,“他说,如果可以,请把他的骨灰撒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
风雪中,昂热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有什么意义呢?”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飘起,穿着羽绒长衣的艾拉来到天台边,站在了路明非的身边,低头朝着下方看去,
“那个人已经死了,既然难过,为什么之前又要杀他呢?”
“因为,有些事,是不能原谅,也无法原谅的啊!”路明非轻声说道。
“哪怕心里再难受,也要做?”艾拉偏头,看向身旁的男孩。
“哪怕再难受,也要做。”路明非看着风雪说道。
“就像你一样?你也如此执着,那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如此执着,让你拼了命也要去做?”艾拉问。
路明非沉默了,没有回答艾拉。
艾拉也没有再问,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风雪里,看向了北方,“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路明非问。
“我留下的烙印消失在了北方,我要去看看。”艾拉轻声说道。
银白的发丝从她白玉般的颈旁落下,让她整个人和风雪融洽在一起。
“很急么?”路明非问道,“如果不急的话,可以过个年再去啊。”
“到时候你发现了什么,直接叫上我们,我们一起过去!”
“过年?”艾拉微微侧脸,看着路明非,眼里有些疑惑。
最近,她经常听到这个词,“过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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